同時同分同秒。
甚至,同一個地方。
大球場看台深處的秘密基地。
左手還吊著繃帶的童建國,將手槍塞回到腋下的袋子裡,右手緊緊地抓著玉靈,衝出那條幽暗的通道。
他已把李小軍和黑衣人×反鎖在密室中,便再也不怕被人看到了。衝到那些隔間組成的道路上,迎面撞上幾個電視台工作人員,對方被他和玉靈都嚇了一跳,有個美國女孩尖叫著躲到了廁所裡。
「別怕!」
童建國知道這些工作人員不會傷害到他們,當然,也沒人會料到真人秀的成員們,竟然會摸到這個秘密基地。
他拉著玉靈跑到出口的地方,卻發現大門已緊緊地關死了,他只有一隻手能動,沒辦法開鎖。他掏出手槍後退幾米,但又把槍收了回來,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扇門是用特殊材料做的,一定是被鎖在密室裡的李小軍通過遙控把大門關死了。
「怎麼辦?他們很快會出來的!」
「不要著急!」
他大聲地讓玉靈鎮靜下來,拉著她往秘密基地另一頭跑去。
看到握著手槍的童建國,工作人員紛紛恐懼地讓開一條道,整個秘密基地裡亂作了一團。他們很快跑到另一條通道,發現頭頂有個很大的通風孔--那麼大的一個地下空間,不可能只有一個出入口,至少會有通氣和排放的管道,否則誰都沒辦法在地下生活。
認準這個道理的童建國,將手槍塞回腋下的袋子,搬來一張檯子爬到通風孔,迅速卸下金屬隔離罩,露出了直徑一米多的通道。雖然左手吊著繃帶很不方便,他還是艱難地爬了上去,胳膊的傷口又劇痛起來。然後伸出右手將玉靈拉上來,兩個人都在通風管道中,低著頭往黑暗的盡頭走去。
明顯是往上的坡度,沒多久他們又遇到一個隔離罩,童建國再次用一隻手卸下它,拉著玉靈鑽出去。
外面卻是一大片黑暗空間,幾乎看不到一絲光線,像置身古老的墳墓之內。
任何人身處這種環境,都會感到一種絕望的恐懼,玉靈瑟瑟發抖地倚在童建國身上,往四周大喊:「喂,有人嗎?」
「住嘴!你想把他們引上來嗎?」
玉靈馬上嚇得一聲不吭了,童建國伸手摸了摸身上,卻發現原先準備好的手電不見了!或許是一個多小時前,在看台上和×搏鬥時掉了。
他心裡暗暗咒罵了一聲,卻故作鎮定地對她耳語道:「這裡什麼都看不見,你必須緊緊抓著我,如果弄丟就再也找不到你了。」
他們就這樣貼著往前走了幾步,卻迎面撞到一個水泥柱子。童建國忍著額頭的疼痛,伸手摸著水泥柱子的形狀,仔細想了想說:「要是我猜得沒錯的話,這裡應該是球場看台的底下--整個看台建築其實都是空的,內部用這些鋼筋水泥的柱子撐起來,所以見不到一絲光線。」
繞過柱子繼續往前走,這次他小心了許多,不停地伸手摸索前方,果然又摸到了一根水泥柱。這裡絕不會比下面的秘密基地小,但是更加陰暗恐怖,被無數根鋼筋水泥的柱子分隔開來,宛如一個巨大的迷宮。
在這個絕對黑暗的世界裡,什麼聲音也聽不到,彷彿又回到羅剎之國的古老甬道。就連無所畏懼的童建國,後背心的汗毛也豎了起來--真的找不到逃生的路了嗎?
突然,頭頂亮起刺眼的光芒,讓兩個人都低下頭睜不開眼睛。
他低沉地嘶吼了一聲,才發現整個迷宮般的空間裡,都已經亮起了白色的燈光。那高達數米的頂棚,其實就是看台的底下,呈現階梯狀的斜面,隔開十幾米就掛著一盞大燈。
是誰開的燈?
又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在無數根水泥柱子後面,隱藏著一個看不見的幽靈。
肯定是黑衣人×!
他們想必是從反鎖的門裡衝了出來,又自通風管道追到這裡來了。
玉靈緊張地抓著他的胳膊,兩個人都茫然地環視四周,如同陷入一個巨石迷魂陣,全都是史前留下的柱子--無處藏身!
還好童建國保持著鎮定,將她拉到遠處的牆角下,一根柱子的陰影擋住了他們,除非走到跟前難以被發現。
剛才他們走得太急太快了,再加上爬進通風管道用力過猛,吊著繃帶的左臂傷口又裂開了,鮮血從紗布裡流了出來,迅速染紅了他的半條胳膊。
「你怎麼了?」
玉靈驚恐地用氣聲問道,而童建國深呼吸了一口,強忍著傷口的疼痛,對她耳語道:「別害怕,孩子。」
此刻,那個腳步聲越來越明顯了。整個看台下部的空間,就像一個碩大無朋的共鳴箱,不斷迴盪著×的腳步聲,如絞索緊緊套在了他們脖子上。
「他快要來了!」
終於,倔強的童建國歎息了一聲:「玉靈,你還可以再選擇一次--跟著李小軍走吧,他是你的親生父親,他不會傷害你的,他會好好地待你,留給你一個非常好的未來。」
「不,我現在腦子裡很亂,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麼,
現在我只想離開這個地方。」玉靈不敢大聲喘氣,怕被跟蹤的殺手聽到,「我還是旅行團的導遊,我必須要盡到自己的職責,帶著你們逃出去--而且我已經知道逃出去的辦法了!」
「什麼辦法?」
「有一條秘密的道路,可以通往外面的世界。」
童建國皺起了眉頭:「你是怎麼知道的?」
「好吧,現在讓我都告訴你吧,這條秘密通道是這樣的……」
同時同分同秒。
同一個地方,但隔著一層厚厚的鋼筋水泥樓板。
更接近地獄的深處。
屋門緊閉的小房間,葉蕭和小枝悄悄地躲在裡面,盯著一個監視屏幕的畫面--剛才出現了導遊小方,那是在進入南明的第一夜拍攝的,也是小方生命中的最後一個小時。
此刻,鏡頭裡是小方驚慌的身影,他舉著手電朝一隻黑夜中掠過的「大鳥」撲去。
「不,那不是鳥!」
小枝看著屏幕輕聲說道。畫面裡的「大鳥」長相奇特,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羽毛,之所以看起來很大,只是因為它比較靠近攝像機。當它飛到靠近小方的位置時,看起來更像一個怪物,撲扇著一對幽靈般的翅膀,黑夜裡反射著綠色的目光,讓人看著就毛骨悚然。
畫面裡的小方也對它很感興趣,跟著它追入一間沿街的小店,
鏡頭隨之切換到了店內。
這是個賣小飾品的店舖,攝像機安裝在牆角里,雖然裡面一團漆黑,但小方始終舉著手電,加上鏡頭本身的夜視功能,葉蕭和小枝居然能看得十分清晰。
會飛的傢伙依然在鏡頭前晃來晃去,小方幾次用手電照到了它,但只有幽綠色的目光和更加駭人的利爪。小方幾次險些要抓到它了,卻又被它輕巧地躲了過去,看來它也具有夜視能力。
「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隨著葉蕭的疑問,怪物已經飛出了鏡頭,小方也緊跟在後面,推開了小店後面的一扇小門。
畫面迅速切換,變成一片幽靜荒蕪的花園,攝像機應該裝在小店後門的外側。
小方的背影出現在鏡頭裡,同時還有那個飛舞的怪物,在這淒涼的花園裡,越發顯得陰森可怖。他似乎已經中了蠱惑,仍然在追逐那個怪物,而葉蕭也在屏幕中看清了--兩片帆船的寬薄翅膀之間,有個醜陋到難以形容的身體,宛如地獄裡飛出來的魔鬼。
這幕景象讓葉蕭和小枝都屏住了呼吸,只見鏡頭裡又出現一棟兩層的小樓房,完全籠罩在黑暗之中,如傳說中的幽靈府邸。
魔鬼飛進了那棟房子。
深深的黑夜裡,夜視的攝像鏡頭下,導遊小方在幽深的房門前站定片刻。
終於,他無法抵抗
魔鬼的誘惑,大膽地闖進了屋子。
那也是他自己的墳墓。
當葉蕭以為畫面又要切換到房子內部時,鏡頭卻定在花園裡不動了。
他和小枝面面相覷,只能繼續等待著畫面,而此時就像定格了一樣,只剩下一片荒蕪黑暗的花園。
「唯一的解釋就是--那棟房子裡並沒有安裝攝像機。」
「這是有可能的,南明城裡有成千上萬棟房子,電視台不可能給每一個都安裝的,只會在我們可能經過的地方安裝。」
一分鐘後,房門突然又被打開了。
小方的身影如彈簧般彈了出來,身後緊跟著一大堆黑色的影子,再細看竟是成百上千對翅膀!
荒園裡只見一堆黑影追著小方,無數翅膀在空中撲扇,有幾個飛得幾乎靠在攝像機上,在紅外鏡頭前露出綠色的目光。
吸血蝙蝠!
這下葉蕭和小枝總算看清楚了,這明明就是蝙蝠,容貌非常奇特,讓人聯想起傳說中的吸血鬼。而那棟黑暗中的房子,想必就是蝙蝠們居住的巢穴,小方獨自衝入房子裡,必定引起了它們的攻擊!
小方轉眼就衝入店舖之中,鏡頭也立刻切換回小店裡。許多蝙蝠已撲到了他的臉上,讓他發出撕心裂腑的慘叫聲。
畫面再度切換回外面的大街上,寂靜被狂奔的小方打破,蝙蝠們
依舊緊追不捨,他的身上已爬滿了蝙蝠。
甚至有幾隻怪物鑽進他的嘴巴,使他再也發不出慘叫聲了--怪不得那晚誰都沒聽見小方的叫聲。
鏡頭切換到大本營底樓的門口,正好對著導遊小方的臉。此時已經是慘不忍睹了,他渾身的衣服都被撕爛,臉上身上全都是血肉模糊,小枝看得有些反胃了。
緊接著畫面切換到樓道裡,小方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只能一路往樓上狂奔,而他身後已經沒有了蝙蝠。這些小傢伙們完成了攻擊任務,飛回到馬路對面的巢穴了。
最後的鏡頭是樓頂天台,小方慌不擇路地跑到夜空之下,渾身的皮肉都已潰爛,倒在平台上一動不動了。
他死了。
這是「天機」真人秀的第一個死者。
然後畫面變成了黑屏,葉蕭已經看得滿身冷汗,他又胡亂地按了幾下鍵盤,但屏幕上不再有畫面出現了。小枝也長長地吁出一口氣:「我明白了。」
「原來如此--小方是因為跟蹤夢遊的孫子楚,半夜獨自來到外面的馬路上,卻發現一隻奇怪的飛行動物,好奇心使他誤入吸血蝙蝠的巢穴,結果遭到大批蝙蝠的圍攻。而他痛苦而狂亂地逃跑,一直跑到樓頂的天台上,最終渾身潰爛中毒而死。」
「並沒有人要殺死他,這只是一場動物攻擊的意外。」
葉蕭苦笑了一聲:「這果然是一個動物世界,小方死於吸血蝙蝠之手,成立被鱷魚吃掉了,唐小甜被山魈殺死了,楊謀葬身於蝴蝶公墓,錢莫爭被大象活活踩死,就連孫子楚也差點因魚毒而死。為什麼這裡的動物都成了殺手?」
「這就是一年前發生在南明的悲劇,因為我的爸爸打開了羅剎之國的寶藏,導致古老的病毒肆虐,各種溫順的動物都開始攻擊人類。只有我家的『天神』和『小白』除外,究竟是什麼原因我也不知道。」
「但已經隔了一年,那些發狂的動物早就應該自相殘殺而死光了啊?」
小枝茫然地搖了搖頭:「也許吸血蝙蝠不會發狂,因為它們本身可以以毒攻毒。」
她的話音未落,頭頂突然響起一陣沉悶的槍聲!
砰……
深夜。
大球場的看台之下,迷宮般的水泥柱子之間,白色的燈光灑遍神秘的空間,只有一個陰暗的角落例外。
「這是真的嗎?」
棲身於陰影中的童建國,驚訝地問著身邊的玉靈。
「沒錯,這或許是我們逃生的唯一道路,如果我判斷錯了的話--不,但願我沒有錯!」
她把聲音壓到了最低,因為那個沉悶的腳步聲,始終在空曠的迷宮中迴盪。
童建國蒙住了玉靈的嘴巴,吊著繃帶的左臂還在滲血,但他強忍疼痛咬緊牙關,再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了。
他痛苦地將後背靠在牆上,卻隱隱感到有些不對勁兒。用右手摸了摸後面,才發現在堅硬的牆體之上,還安裝上了一層黃色的東西,就像塑料薄膜包在牆上。
乍看之下就有些眼熟,童建國仔細檢查了包裝,才發現這是一種威力極大的炸藥!
沒錯,在金三角當僱傭兵的時候,他就親自使用過這種炸藥,只要小小幾十克的份量,就可以炸平一座三層樓的建築!
而且這種炸藥使用起來也非常安全,即便被子彈直接擊中也不會爆炸,只有經過數重密碼的起爆器,設定好固定的時間才能引爆。
接下來的發現更為驚人,整個牆體都被安裝了這些傢伙,沿著大球場的看台整整一圈--起碼有幾
十噸重的炸藥!
童建國感到心要跳出嗓子了,偌大的球場其實是一個彈藥庫!假設這些炸藥全部被引爆的話,其威力不亞於一枚小型核彈。不但這座大球場將灰飛煙滅,大半個南明城都可能被夷為平地!
這實在太瘋狂了!
而且,他敢打賭在下面的秘密基地裡,所有「龍衛視」的工作人員,都不知道自己就生活在炸藥庫裡。
面對這些將把自己炸成粉末的東西,膽大包天身經百戰的童建國,也感到深深的恐懼和戰慄。就當他抓著玉靈站起來,想要逃出這毀滅一切的迷宮時,身後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
「不許動!」
用不著回頭去看,他就知道這是誰--×!
是的,黑衣人站在迷宮的角落裡,白色的光影籠罩他黑色的外殼,手中緊握著黑色的槍管,正對著童建國的後背。
正是他幫助李小軍逃出了被反鎖的密室,又根據工作人員們的報告,找到童建國和玉靈逃跑的通風管道。×獨自端著槍來到迷宮中,打開了所有的燈光,終於找到了他的獵物。
童建國和玉靈緩緩地回過頭來,他的手槍還在腋下的袋子裡,左手吊著繃帶還流著血,右手卻只能舉在頭頂。
他無奈地微笑了一下:「這一局算你贏了。」
「客氣了。」
「這個大球場
已經被裝滿了炸藥,你知道嗎?」
「你發現了?果然是老前輩。」×敬佩地點點頭,槍口卻絲毫沒有晃動,「是老闆命令我安裝的,除了老闆之外,也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這件事。」
「你們會毀滅這座城市的。」
「這我管不著!」黑衣人停頓了一下,「不過,幹我們這一行的,除了毀滅還能做什麼?」
童建國無奈地歎息:「有道理。我現在有個問題。」
「在你被我殺死以前,我允許你提問。」
「在我們的旅行團裡,有多少人是被你殺死的?」
×緩緩地舉起左手,豎起了三根手指。
「三個?說來聽聽?」
「第一個是屠男,很遺憾我並不是有意要殺他的。就在你們來到南明城的第二天,這個傢伙居然意外地闖入此地,發現了我們的秘密基地。」
其實,童建國之前已經猜到是他幹的,「所以你殺人滅口了?」
「是,我們的計劃裡並沒有包括殺人,但老闆指示我必須這麼做,『天機』真人秀開播只有兩天,不能因為屠男而砸掉整個節目。於是,我在這裡制伏了他,並給他吃下了特別的藥丸。他不但不會說出這個秘密,而且會在幾小時內死亡。我悄悄地將他送回你們的大本營,接下來就是屠男等死的時間。」
玉靈也聽得著急死了,「那麼第二個呢?」
「厲書。他打碎了衛生間裡的鏡子,第一個發現了隱藏的攝像機--幸好他沒有立即把這個秘密說出去,而是精神崩潰地衝到了外面,那樣就給了我們充足的時間。我始終偷偷跟蹤著他,讓他以為真的有吸血鬼存在,並在他的脖子上留下特別的傷痕。至於他回到你們中間,想要告訴你們最重要的秘密--那是我們將計就計,想要給『天機』節目增加跌宕起伏的噱頭。就在他即將說出秘密的關鍵時刻,我們拉掉了房間的電閘。這樣你們就什麼都看不到了,我戴著一副夜視眼鏡,悄無聲息地走到厲書身邊,在他脖子的傷口裡,注射了一種特別的毒藥,當場就殺死了他。」
「混蛋!」童建國已經咬牙切齒了,「當時我就感到有些不對勁兒,好像聽到什麼特別的聲音,但眼前一切都看不到,就沒有把你當場抓住!」
「不錯,你們大概以為是吸血鬼幹的吧?」
「第三個?」
「司機,你們都以為在進城的第二天,他就在加油站被炸成了碎片--其實你們都被騙了!這個泰國司機是我們請來的,怎麼可能會在旅遊線路上迷路呢?當然是他趁著你們不注意,悄悄地把車子開進岔路,還有那條致命的隧道,將你們帶入『天機』真人秀的舞台--南明城。」
童
建國狠狠地咒罵了一句:「該死的傢伙!」
「在加油站爆炸之前,司機就偷偷地溜走了,在確認不會炸死任何人的前提下,我才引爆了開關--當然也不是汽油爆炸,實際上加油站裡基本沒有油,但被我裝上了一些炸藥,就是你現在發現的這種。我們事先經過了精密計算,確定爆炸範圍之後才引爆的。」
「既然是你們的同夥,幹嗎又要把司機幹掉呢?」
「這個傢伙膽子太小了,他從旅行團溜出來之後,就藏到了下面的秘密基地裡。他每天都在看電視畫面,當他看到你們一個個意外死去,全世界的人都在抗議,甚至準備要控告我們時,他就被嚇破了膽。他擔心會遭到法律制裁,害怕自己的家人會遭到詛咒,就在今天中午從這逃了出去。我當然不會放過這小子的,全城都裝滿了攝像機,他逃不過我們的監視。我很快就發現了他的行蹤。我一直追到警察局裡,沒想到葉蕭突然插了出來,司機竟然鬼使神差地被他抓到了。就在司機要對他說出秘密的時候,我當機立斷開槍射殺了司機。」
「你的槍法不錯。」
×撇嘴笑了笑,手槍卻靠近了童建國,「謝謝你的誇獎。沒想到葉蕭盯上了我,經過一番激烈的槍戰,我馬失前蹄落到了他的手中,幸好小枝這女孩非常精乖,葉蕭居然還很聽她的話,就這麼把我給放了。」
「早知道她不是好人了!」
「我又接到了老闆的指令,趕到南明醫院處理了亨利的屍體--前輩你不是也幹掉了一個嗎?接著聽到底樓響起爆炸聲,我打開一道密室的房門,發現那個叫伊蓮娜的美國女孩,然後便是和你的過招。」
「別再說下去了!」
童建國立刻打斷了他,因為接下來發生的是他的恥辱,就是這只被綁上繃帶的左手。
「我不但殺了人,還放了火。」×繼續吹噓自己殺人放火的功績,「你們原來所謂的大本營,那個居民樓為什麼會突然失火?」
「沒錯,也是你幹的吧?」
「老闆命令我給你們悄悄放了一把火,把那棟六層的樓房燒成了灰燼--前提是保證你們每個人安全,我給了你們足夠的逃生時間,同時又讓全世界的電視觀眾們看到,據說這一晚的收視率增加了50%。」
「去死吧!」
聽著黑衣人×得意的笑聲,童建國不禁憤怒地喊道,迸裂的傷口又冒出了鮮血。
「對不起,現在該死的是你了。老闆已經下達了殺掉你的指令,我再也不會給你機會了。雖然我自己心裡並不情願,我的前輩。」
×?又往前走了一步,槍口距離童建國的眉心不到一米,碩大的看台迷宮內,瞬間寂靜無聲
變成了墳墓。
「開槍吧。」
童建國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機會反擊了,他平靜而從容地面對槍口,心裡唯一的掛念是身邊的玉靈。
從許多年前成為僱傭兵的時刻起,他就做好了面對今夜的心理準備,無論你曾經殺死過多少人--最終的結局總是被人殺死。
殺人或者被殺?
這也是一個問題,但由不得你自己選擇。
黑衣人×微微點頭,直視著童建國冷峻的雙眼,槍口紋絲不動地讚歎道:「也許,我也會有這一刻,我想我會在那一刻想起你--再見,朋友!」
突然,玉靈飛快地閃到童建國身前,由於距離實在太近,沉甸甸的槍口幾乎頂住她的額頭。
×在大吃一驚的同時,也絕不會給童建國偷襲的機會,他迅速往後退了兩大步,手槍依然平平地端著。
「玉靈!你要幹什麼?」
倒是童建國大喝了起來,想要把身前的玉靈推開。但她似乎鐵了心要做人體盾牌,拚命地阻攔在他的身前,並向×手中的槍口移動。
這混亂的局面讓×始料未及,他小心地邊退邊說:「你不要亂來,我不會傷害你的,我只是要把你送回到你爸爸身邊。」
「不!」玉靈變得異常勇敢。這封閉的巨大迷宮讓人瘋狂,此時的她宛如森林中的小母豹,向獵人的槍口
前進,「你不敢對我開槍的!」
×明白被她抓住了軟肋,但依舊面無表情地握緊手槍。為了防範童建國掏槍,他稍稍將槍口抬高兩厘米,果斷地扣下了扳機!
子彈旋轉著衝出槍口,撕裂迷宮內塵封的空氣,槍聲在無數根水泥柱子間迴盪……
砰……
葉蕭和小枝同時瞪大眼睛,他們都聽到一記沉悶的槍聲,幾乎就從頭頂的天花板穿透下來。
「快!」
他飛速地衝出小房間,小枝緊緊跟在後面。沒想到出門就撞上一個老美,對方看到葉蕭頭上包著紗布,殺氣騰騰的樣子,嚇得蹲在地上叫喊起來。
既然已經暴露了,兩人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剛跑出去沒多遠,就看到一個被卸下罩子的通風孔。
葉蕭斷定槍聲並非從本層傳來,而是來自樓板以上的空間,而這個被打開的通風孔,令他陡增疑心。
這時,一個華裔工作人員慌不擇路地跑過來,正好被葉蕭一把抓住,他凶狠地用漢語問道:「剛才這裡有人上去過嗎?」
「有!有!」
對方的漢語水平看來僅限於「有」這個字,但這已經足夠了--葉蕭馬上爬到通風管裡,把小枝也拉了上來。
坡度往上抬升了很多,再穿過一道被卸下的隔離罩,他們就進入了上層空間。
迷宮。
在無數道白色的燈光之下,葉蕭看到密密麻麻的水泥柱子,分佈在環形的巨大地基內,根本就一眼望不到頭。
他聞到了火藥的氣味--這是剛才×射出的子彈。
雖然,牆內都裝滿了極其烈性的炸藥,但因為覆蓋著安全保護層,就算被子彈擊中也沒事。
葉蕭小心地掏出手槍,目光循著火藥味掃去,發現了三個對峙的人。
童建國和玉靈站在一起,幾米開外是個全黑的身影,端著一把黑色的手槍,對準前方的兩個人。
「把槍放下!」
葉蕭的槍口也對準了那個黑色的身影--×。
迷宮再一次陷入沉默。
幾分鐘前,黑衣人×確實射出了一槍,但只是為了警告童建國,不要利用玉靈來輕舉妄動。
於是,子彈從他們頭頂精確地掠過,打入身後的一根水泥柱子上。
其實他並不明白,童建國即便犧牲自己,也絕不會拿玉靈的生命來冒險。
而這記警告性的槍聲,正好往下透過地板,引來了葉蕭和小枝。
自掘墳墓的黑衣人×,緩緩地把頭轉過來,白色的燈光清晰地照出葉蕭的臉,同樣也照出他自己的臉。
在整整九個小時前,這兩張臉在南明城的太陽底下遇見過。
九個小時前的勝利者是葉蕭。
現在依然是葉
蕭。
葉蕭用槍口指了指痛苦地跪在地上的×。
「雖然,他殺了我們旅行團裡的三個人--」童建國回頭盯著黑衣人×的眼睛,「但他並不是壞人,我們還是快點走吧!」
×先是對他感激地點了點頭,但又大吼起來:「不,殺了我吧!」
童建國拖著受傷的胳膊,拉著玉靈向回走去,同時對×說道:「自然會有人來懲罰你的。」
身後,不再發出任何聲音了,葉蕭、小枝、童建國、玉靈,他們又回到通風管道,迅速沿著原路返回。
只把黑衣人×獨自留在絕望的迷宮之中。
往下穿過兩道卸下的隔離罩,四個人回到了秘密基地,被迫選擇從原來大門出去。
又接連撞上好幾個工作人員,看到葉蕭手裡握著的兩把槍,有個三十多歲的女人當場嚇暈了過去。
他們飛快地跑回大門,卻發現門依舊緊緊地關閉。葉蕭著急地讓大家後退,往門上開了一槍,卻絲毫不能把門打開。
「怎麼回事?」
葉蕭並不知道,在他們剛進這道大門不久,李小軍就通過遙控將大門鎖死了。
「基地裡有一個中央控制室,或許可以去那裡試試。」
還是小枝熟悉這個地方,葉蕭立刻拉上她衝向控制室。
童建國卻痛苦地靠在了門上,左臂的傷口依
然在流血,他只能和玉靈一直守在門口。
「但願他們能把門打開。」
看著葉蕭與小枝的身影消失在一個個隔間中,玉靈顫抖著祈禱說,同時攙扶著童建國,如一隻待宰的羔羊。
幾秒鐘後,屠夫來了。
他是玉靈的親生父親。
一個幽靈般的影子閃了出來,握著一把手槍對準了童建國。
「我知道你們一定會返回這道門。」
李小軍也曾經打過仗,當然也會殺人也會用槍。他剛剛隱藏在附近的陰影中,等到葉蕭和小枝離去,只剩下童建國痛苦地呻吟時,他才適時地走出來。
面對當年最好朋友的槍口,童建國只能苦笑道:「雖然三十年來你已經變了太多太多,但你的聰明始終都沒有改變過。」
這時,玉靈走到自己親生父親的跟前說:「我不想留下來,也不想和你去美國,請你放過我們吧。」
「女兒,你無權選擇。」
李小軍終於板下了面孔。
「殺了我吧!」童建國捂著流血的左臂說,「請好好地對待玉靈。」
「當然,我會好好愛我的女兒的。」他又往前走了一步,槍口對準童建國的嘴巴,「我最親愛的好兄弟,有時候我做夢迴到小時候,我們兩個一起在弄堂裡玩,一起坐火車去雲南當知青,一起在金三角的叢林裡打仗
,一起愛上同一個女人。我們兄弟總是在一起,形影不離,從沒想過會像今天這樣。對不起,但這一切應該結束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李小軍的眼眶有些輕微濕潤,卻依然直視著童建國的雙眼,闊別三十年的目光相撞,卻是生與死的距離。
就在他的手指要扣下扳機時,玉靈的身體突然彈了起來,整個人撲倒在李小軍的身上。
十分之一秒鐘,當李小軍恐懼地張大嘴巴時,手指的慣性卻扣下了扳機!
他無法阻止自己的手指,大腦還來不及處理這條指令,就算條件反射也無法見效。
李小軍的心底狂喊著一個「不」字,但子彈已射出了槍口,同時女兒將父親整個撲倒在地。
一記清脆的爆破聲,僅僅幾厘米的飛行,子彈已鑽入玉靈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