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七日

    我根據葉蕭給我的地址,找到了那家精神病院。我穿過一條由高大厚實的磚牆和鐵欄組成的通道,在強壯的男護工的指引下,進入一間白色的單人病房,病房裡散發出一股濃郁的香味,我注意到了床邊花瓶裡的一束鮮花。

    一個女孩背對著我坐在床邊。

    「錢曉晴。」護工叫了一聲。

    女孩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

    「她就是這個樣。」

    「她是不是因為自殺時受刺激過多,失去聽覺了。」

    「不,她的聽覺很好。」然後護工退了出去。病房裡只剩下我和她。

    我靠近了她,但她似乎毫無察覺。我繞過病床,來到了她的面前,我的身體遮住了透過鐵欄杆投射近來的陽光。

    她終於抬起了頭看我。她長得並不算太漂亮,但眼睛很大,臉色蒼白。她盯著我看了半天,然後又低下了頭。

    「為什麼要自殺?」我知道這話人們已經對她問了幾百遍了。

    沒有回答。

    「你見到過什麼?」我繼續問。

    還是沒有回答。

    「你經常上網嗎?」

    這回她看著我,點了點頭。我覺得我可以打開她,我繼續問:「你的網名是什麼?」

    沒有回答。

    「你上OICQ嗎?你常上什麼網?你是用什麼上網的?你喜歡玩什麼遊戲?」我一連問了她許多個不著邊際的問題,但她都沒有反應。我有些手足無措了,我蹲了下來,盯著她的眼睛,和她對視著。但她卻努力地避開我的視線,環顧著左右。

    「看著我。」我大聲地說。

    她終於正對著我的眼睛。離我很近,我甚至能看清她深黑的瞳孔。片刻之後,她的瞳孔忽然放大了,這讓我有些害怕,瞳孔越來越大,大得離譜,不對,她可能有生命危險。我剛想叫人。她卻終於開口說話了:「她——在——地——宮——裡。」

    我嚇了一跳。她的說話聲音非常低,幾乎是氣聲,聽著很悶,就像是從地底裡出來的聲音。而且一字一頓,讓我的後背心有些涼意。

    「她在地宮裡。」我又複述了一遍。「她」是誰,「地宮」又代表什麼,好像是墳墓裡的。我又看了看她的眼睛,她的瞳孔又恢復正常了。

    「到底什麼意思?」

    她卻閉上了眼睛。我想我不能再刺激她了,她那放大的瞳孔實在讓人擔心。

    「對不起。」我離開了病房。

    精神病院裡一片寂靜。走出大門,我的腦海裡全是那幾個字——「她在地宮裡」。

《病毒(蔡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