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是暈過去了好長時間。我仍記得,當我意識到自己還活著時,是多麼驚訝。
我躺在一間小屋的一角,身上蓋滿了用於睡覺的絲綢和皮毛。屋子裡有許多武士。一位年長醜陋的女人正彎腰看著我。
「哦,首領,他會活下去的。」
「很好,」一個聲音回笞說。他站了起來,走近我的床。「他將給我們的大賽帶來難得的娛樂。」
直到我的視線落到他的身上時,我才意識到他不是撒克人。他身上的裝飾品和盔甲與撒克人不一樣。他身驅龐大,臉上、胸膛上佈滿了傷疤,斷了一隻獠牙,丟失了一隻耳朵。胸部兩側用皮帶束著人的頭蓋骨,頭蓋骨下吊滿了乾枯了的手臂。
關於大賽,我已在撒克人中聽到過許多次了。他的這些話使我意識到,我只是逃出狼袕又入虎口罷了。
首領又和那女人繼續交談了一會兒。那女人告訴他我現在已完全恢復,可以上路了。因此,他就命令我們騎上牲畜,去追趕大部隊。
我被安全地捆在一匹馬上。我還從未見過如此野性十足難以駕御的馬。我的兩邊各有一個騎著牲口的武士,以防我的馬脫韁。我們奔馳著追趕大隊。我的傷口井沒有給我帶來什麼痛苦。那女人給我敷的藥和注射的針劑已神奇而迅速地產生了療效,傷口不是上了石膏,就是已被熟練地包紮好了。
就在天黑以前,我們趕上了大隊人馬。他們也是剛剛安下營來。我當即被帶到了沃胡恩國王的跟前。
和押我過去的首領一樣,他的全身也是傷疤纍纍,胸前也掛著頭蓋骨和乾枯的人身。這些飾物似乎是沃胡恩偉大武士的象徵,卻充分顯示了比撒克人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可怕的殘酷性格。
名叫巴爾-考馬斯的國王比較年輕。他是抓住我的副手達克-科伐瘋狂妒嫉和仇恨的對象。我注意到了後者見他上司時那種幾乎是故意裝出來的傲慢樣子。
當我們走到國王跟前時,他完全免去了通常的見面禮節。他把我粗暴地推到了統治者的面前,用威脅的口氣大聲說:
「我帶來了一個佩帶撒克部落盔甲的怪物。我將很高興地讓他在大賽時和一頭野馬格鬥。」「如果需要他死的話,那也得按照你的國王巴爾-考馬斯的方式。」
年輕的統治者莊嚴地強調說。
「如果需要?」達克-科伐吼了起來,「他一定得死,巴爾-考馬斯。你的軟弱救不了他。哦,但願沃胡恩是一個真正的國王來統治,而不是由你這個連我達克-科伐這樣老的人都能赤手空拳奪過盔甲的混蛋來統治。」
巴爾-考馬斯用傲慢、無畏和厭惡的目光看了看這個肆意挑釁、難以駕馭的首領。
然後,他赤手空拳,一言不發,猛然撲向了他的誹謗者。
我還是第一次看兩個綠人武士的肉搏戰。殘忍的場面非常恐怖。他們用手抓著對方的眼睛、耳朵,用明晃晃的獠牙猛砍猛刺,直到雙方遍體鱗傷。
由於巴爾-考馬斯年輕、敏捷聰慧,因此一直佔著上風。格鬥似乎只等巴爾-考馬斯的最後一擊就可結束了。突熱,巴爾-考馬斯在兩人扭成的一團中掙脫出來時,腳下一滑。對達克-科伐來說,這點小小的失誤已經足夠了。他撲向了對手,強大有力的獠牙插進了巴爾-考馬斯的腹股溝。然後,向上用力一挑,獠牙己插進了巴爾-考馬斯的下巴骨。年輕的國王被開了膛。勝利者和戰敗者同時栽倒在地衣上,毫無生氣,只變成了一堆撕成碎片的血肉模糊的東西。
巴爾-考馬斯死了,達克-科伐的女人們盡了最大的努力才使他免遭同樣的命運。三天以後,他在沒人幫助的情況下來到了巴爾-考馬斯的屍首旁。按照習俗,巴爾-考馬斯的屍體一直沒有移動過。他腳踩在昔日統治者的脖子上,接受了國王的頭銜。
死去的國王的手和頭被割下來加入他的征服者的裝飾物品中。他的女人將其剩餘的屍首在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中焚燬。
本來他們為了報孵卵房被搗毀這一箭之仇而準備襲擊撒克部落的一個小社區。但是由於達克-科伐的傷大大拖延了隊伍的行動,他們決定把這次征戰推遲到大賽以後。這祥,整支人馬又開回了沃胡恩總部。
對於,這些凶殘無比、嗜血成性的傢伙來說,我看到的第一幕只是我以後和他們在一起的日子裡天天看到的兇殺場面的序曲。他們比撒克國規模小,但卻更凶殘。
在沃胡恩的各個社區裡,每一天都要有好幾次這種決死的格鬥。我曾在一天之內看到8次你死我活的搏鬥。
經過約三天的路程,我們來到了沃胡恩城。我立刻就被投進了地牢,被牢牢地釘銬在地板上和牆上。食物是定期給我送來的。我關在那裡,究竟過了幾天、幾星期甚至幾個月我都沒法知道,因為地牢裡漆黑一片。這是我一生中最可怕的經歷。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地牢中居然沒有神經錯亂,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奇跡。這裡到處是蠕功的爬蟲。我躺在地上,它們冰冷柔軟的軀體就在我身上爬上爬下。在黑暗中,我有時還偶爾瞥見那些火紅髮亮的眼晴正令我毛骨悚然地盯著我。我聽不到任何來自上面那個世界的聲音。當獄吏給我送食物時,儘管我劈頭蓋臉地向他提問,卻得不到片言隻語的答覆。
最後,我即將崩漬的理智把我對這些將我扔進地牢的、可怕生靈的極度仇恨和厭惡,統統集中在這個獄吏身上。對我來說,他就是整個沃胡恩國的代表。
我注意到,他總是帶著一個昏暗的火把過來,把食物放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
當他俯身將食物放到地上時,他的頭部就和我的胸部一樣高。出於地球人的狡黠,當我第二次聽到他過來要把我手上有些松功的那個巨大的鎖鏈銬緊時,我退到了牢房的一個角落,像搏食的野獸一樣蹲著,等待著他的到來,當他彎腰把我的食物放在地上時,我把鐐銬舉過了頭頂,用我全身的力氣將鐵鏈砸向他的腦袋。無聲無息地,他滑倒在地板上,死了。
我立即像白癡似的哈哈大笑,嘴裡嘮叨不休,並撲在他躺著的身軀上,手指摸索著他已斷了氣的脖子。一會兒,我碰到了一個小鏈條,在它的末端掛著一串鑰匙。手指和這些鋼匙的接觸使我猛醒了過來,恢復了理智。我不再是一個滿口胡話的白癡了,而是一個掌握著逃跑手段的男人,一個神志清醒,具有理智的男人。
就在我摸索著想取下死者脖子上的鎖鏈時,我突然看到了在黑暗中閃閃發亮的眼睛。它們緊盯著我,一眨也不眨。慢慢地,他們朝我逼了過來。我心裡直髮怵,縮回到了我自己的角落,蹲下來,伸出雙手想擋住他們。這些恐怖的眼睛悄悄地移到我腳邊的屍體旁,爾後,又開始往後退,同時,還發出一種磨牙聲。最後,它們消失在地牢的黑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