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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隆冬的天氣,在亞熱帶,雖然不會冷到滴水成冰,但是在海面上,西北風吹上來,卻也不怎麼好受,所以,在一艘遠程渡輪的甲板上,顯得十分冷清。那天晚上,又是一點月光也沒有,黑沉沉的天上,只有幾顆亮晶晶的星星,我因為生性喜靜,這天晚上,我又穿著一件厚厚的大衣,可以不畏凜烈的西北風,在甲板上慢慢地踱著,倒感到這樣的境界另有一番滋味。
正當我以為是獨自一個人在甲板上的時候,忽然聽得」嗤」地一聲,我立即循聲望去,只覺在欄杆上,另有一個人倚著,望著海面,那「嗤」的一聲,正是從他那裡所發出來的。我心中感到十分奇怪,因為剛才那一聲,曾經學過中國武術的人,都可以聽得出,那是以極強的指力,彈出一件東西的聲音,也就是如今一般武俠小說中所說的「暗器破空」之聲。
因此我停住了腳步,點著一支煙,在點火的時候,我偷偷地抬起頭來仔細打量那個人。
只見他左手拿著一隻布袋,右手伸入布袋之中,拈出一粒小東西來,向空中一揚,「嗤」地一聲,不再前進。
「走開!」他二次冷冷地叱著。我向他作了一個不明所以的神情,他忽然冷笑了幾聲,轉過身去,又重複那機械的動作。
我在他身旁站了好一會,他一直將那些小粒東西拋入海中,我也不斷注視著他。在附近的一個船艙的窗中突然亮起了燈光,而燈光映出來之際,我已經陡地看清,他拈在手中的,竟是一粒足有十五克拉大小的鑽石!
在那一瞬間,我完全呆住了!我絕對不是一個守財奴,但對於印度土王式的豪奢,卻也不表苟同。因為錢,畢竟是有著許多用處的!
而那個穿著一套墨綠色西裝的年輕人,竟將那麼大顆的鑽石——一世上最值錢的礦物一——順手拋入海中!而在我發現他以前,他不知已經拋出多少粒!
霎時之間,我腦中不知閃過了多少念頭,最後,我猜想他是一個走私集團的人物,他將鑽石拋入海中,多半是一種最新的走私方法。
我雖然轉了不少念頭,但是卻只費了極少的時間,我立即踏前一步,喝道:「住手!」
我那陡然的一喝,顯然收到了預期的效果,那年輕人突然間呆了一呆,回過頭來,而就在這一剎那間,我右手中指向外「拍」地一彈,那支已吸了一半的香煙,向他的面門彈了出去,同時,左手翻處,已然抓向他手中的布袋。
那年輕人一偏頭,將我彈出的香煙避開,可是煙頭上著火的地方,因為一彈之力,迸散開來,卻也燙了他的臉,使他怔了一怔。
就在那一怔之際,我已然捉住了他的手腕,一沉一抖間,手臂一縮,已然將他手中的布袋搶了過來!我一得手就退後,那年輕人的眼中突然射出了兩道精芒,向我狠狠地撲了過來!
我早已看出那年輕人也是曾經練過中國武術的,因此早已有了準備,一見他撲了過來,身子便向後退了開去。可是,就在我一退,他向前一撲的時候,他的身子撲到了一半,突然以一足支地,轉了一個半圓,這一來,他便變得向我的側邊攻過來,我的躲避,變得完全失去了作用!
而亦是在那一瞬間,我也己然看出了那年輕人的師承!當時,我心中既怒且驚,再想要應變時,左手的肘處,突然一麻,瞬霎之間,那一隻軟布袋,又被他奪了回去,而他一奪回了軟布袋之後,身形晃動,也向後疾退了開去。我豈肯甘心於這樣的失敗?連忙伸手入袋,己然取出一柄手槍來,槍口指向他,冷笑一聲,道:「不要動。」那年輕人立即身形僵住了不動,他本來是一個後退之勢,僵住了不動之後,氣勢矯健,簡直像是一頭蓄滿了勢子的美洲豹!
我看到我的把戲,己然將他制住,心中不禁高興。因為我的手槍,說來好笑,那只是我漫遊澎湖群島時,島上一個老漁民送我的禮物,是柳木雕成的,形狀和真的左輪一模一樣。
當時,我的內心,對這樣一個有為的年輕人,在中國武術上,己然有了如此造詣的人,竟會參加走私集團,實是十分氣憤,冷然道:「想不到北太極門下的弟子,竟會幹出這樣的事來!」
那年輕人的面上,突然現出了奇怪的神情,像是在奇怪我能猜到他的來歷。
我心中也感到有點得意,因為我一上來,就道破了他的師承,使他不能不有所顧忌:我和北太極門,雖然沒有什麼淵源,但是他剛才向我撲來,又突然中途轉身的這一式,卻正是北太極門的秘傳身法,「陰極陽生」之式,而我又知道北太極門對門下的弟於,約束得極嚴,像那年輕人那樣,實是有取死之道的!
可是,在那一剎間,我的心情,只不過略鬆了一鬆,那年輕人,就向我倏的撲了過來!
這一下,倒是大大地出乎我意料之外,正想閃避開去時,忽然眼前一股勁風,那只看來盛滿鑽石的布袋,先向我迎面飛到,我的身後,便是欄杆,欄杆之後,便是大海。如果我向外避了開去的話,那一袋鑽石,非跌到海中去不可!
在那樣的情形之下,我只得先伸手,去抓那袋鑽石,剛一抓到,右腕一陣劇痛,「啪」地一聲,那柄手槍已然落到了甲板上,只聽得一陣「格格」之聲,我連忙退開,定睛看時,只見那柄假槍,被他一踏一踩,已然碎成了片片!海柳木的木質十分堅硬,可是那年輕人卻輕而易舉地將之踏成碎片,我心中不禁吃了一驚。那年輕人一見是假槍,也冷笑一聲,抬起頭,向我望了過來。我們相隔七八尺遠近,互望了半晌,才聽得他冷冷地問道:「你是誰?」
我自然不肯道出姓名,因為我認定他的背後,一定有一個龐大的集團在支持著,而這樣一個集團,以一個人的力量去對付他們,無論如何無法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