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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他始終不發怒,雖然我一直激怒他:「那末你一定看到過一張報上說,在一柄手提槍上,發現了幾個來歷不明的指紋一事?」我感到自己的手心,已然在出冷汗了,口中也顯得十分乾燥,但我仍然道:「看到過又怎麼樣?」
  「不幸得很!納爾遜搖了搖頭:「不幸得很,那幾個指紋,已經給我查明,是你留下的。衛先生,這事,你怎麼解釋呢?」
  他一面說,一面將手中的三張照片,遞了過來,我機械地伸過手,將那三張照片,接了過來,一張攝的是那柄手提機槍,還有兩張是放大的局部,機槍柄上,有著清晰的指紋,只是粗略地看上一眼,我便可以認得出,那是我自己的指紋!
  我早就知道納爾遜不會無事而來的,但是卻也未曾料到,他已然掌握了這樣的王牌!
  我強笑著,實則上我面上的肌肉,已然十分僵硬,笑容也一定非常難看。我站著,裝做是十分細心地觀察那三張照片,實際上。我根本是無話可說!
  忽然,石菊激動地叫道:「是他殺了那些人,又怎麼樣,難道不應該殺麼?不是為社會除害麼?」
  納爾遜點了點頭,道:「石小姐,作為個人,我們同意你的見解。但不幸得很,尼裡在羅馬,是一個大公司的董事長,在法律上來看,他是商人,而他死了,是衛先生將他殺死的。即使掌握了尼裡的犯罪證據,未經過法庭,尼裡也不能死,更何況衛先生和警方一點關係也沒有,小姐,你明白了麼,這是謀殺!」
  石菊望著我,我望著她。我們兩人,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納爾遜搓著手,道:「我還可以和你們講一個小故事,有一個死囚,已然定期要上絞刑架了,他的一個仇人,決定要親手將他吊死,便買通了劊子手,由他假冒劊子手去執行死刑。結果,那死囚如預定般地死了,那個假冒劊子手的人,卻被控蓄意謀殺,罪名成立!」
  「那你為什麼不將我拘捕呢?」我無力地說。「衛先生,」納爾遜笑了一下,道:「老實說,意大利和法國的警察總監,都應該贈你勳章,國際警方,非常感激你。我是主辦人,目前,『知道那指紋是屬於你的,只有少數人,事情是可以完全不起波紋,而歸於平靜的。」我苦笑著道:「納爾遜先生,你要什麼,趁早說吧!」
  納爾遜興奮起來,他站了起來,來回踱了幾步,拍著我的肩頭,道:「年輕人,對於你的勇敢、機智,我本人十分佩服,我更知道你深諳中國的傳統武術。像你這樣的人才——」我不等他講完,便斷然道:「我絕不加入警方工作!」納爾遜笑道:「我知道中國人的脾氣,同情是在賽爾墩的一面,而不在黃天霸一面,我絕不願勉強你的。」想不到納爾遜對中國的故事,也如此熟悉,我道:「那你想要什麼?」納爾遜道:「很簡單,你們和『死神』、和黑手黨的爭鬥,以及你去到巴斯契亞,究竟是為了什麼?」
  我只好道:「我不相信國際警方競會不知道?」納爾遜道:「我們是知道的,但是不夠多,衛先生,需要你的補充。」我望著石菊,道:「如果我拒絕呢?」
  納爾遜笑了起來,道:「你不會的,你是那麼的聰明和有決斷……」我打斷他的話,道:「好了,不必再稱讚我了,這件事,我不能作主,是要由石小姐來決定的。」我又立即向石菊說:「你可以拒絕他,我可以申辯是自衛殺人的。」
  石菊道:「衛大哥,可是這樣一來,黑手黨徒豈肯放過你?就算你在法庭無罪,你怎能安全離開意大利?」我道:「你不必理會我,只在你自己而言,你能不能將事情和盤托出?」
  石菊現出一個極其猶豫的神色,我看出了她心中的為難。她絕不要為我增加麻煩,但是要不為我增加麻煩,就是要為她自己麻煩!
  我想了一會,道:「我們拒絕他吧。」石菊插了搖頭,道:「不!」
  我立即勸她:「你千萬不要感情用事!」石菊道:「我一點也不感情用事,我至多不回西康,也就是了。」我追問道:「菊,你隱瞞了事實,你不回西康,但西康會有人來找你的!」石菊呆了半晌,面上立時現出了極其堅決的神色,道:「衛大哥,我已然決定了!」
  我們兩個人,是以中國話交談的,我只當納爾遜聽不懂,可是,石菊的話才一出口,納爾遜立即道:「我相信石小姐的決定,一定是明智的決定!」納爾遜的這幾句話,是極其純正的中國北方話!我們兩人。不禁怔了一怔,納爾遜道:「我曾在河北,住過三年,但不討論,你們究競是為了什麼才去巴斯契亞的,是寶藏麼?」
  石菊點頭道:「不錯!」納爾遜大感興趣,道:「真是?是什麼人的寶藏,迦太基商人,還是水手辛巴德的?」石菊並不因為納爾遜的話而有絲毫的笑容,她沉重地道:「都不是,是隆美爾的。」
  石菊終於說出了事實,我心中感到莫名的難過,我是那樣的對不起她!北太極門掌門人,一定會派出許多人,在世界各地,搜集她的蹤跡,而將她置之死地——即使她是掌門人的女兒。而石菊從此以後,也就永遠只有逃避,逃避……想在一個地方。住上一個較長的時間都沒有可能!我想,納爾遜聽了,一定會感到滿足了。可是,忽然之間,我發現他的臉上,現出了一個極其奇異的神情,接著,那種神情,便變得十分滑稽,而半分鐘之後,他已然大笑起來:我和石菊兩人,都感到莫名其妙,因為納爾遜就算高興的話,也不至於這樣失去控制地大笑的。好一會,納爾遜笑得咳嗽起來,一面笑,一面道:「隆美爾的寶藏,妙哇,價值三億美金,得到了它,便可以成為世界著名的巨富,哈哈,一幅破布上有地圖,地圖上面有文字,寫得很神秘,只有經度,是不是?親愛的先生小姐、這樣的地圖,在巴黎街頭,向遊客兜售的時候,只值十元美金!」
  我和石菊兩入,整個呆住了,半晌。我才結結巴巴地道:「納爾遜先生,你是說,整個事情,有關隆美爾寶藏、都是不存在的?」
  納爾遜又笑了一陣,道:「衛先生,你向我發出這樣的一個問題。證明你雖然有非凡的才能,但是究竟年紀還嫌太輕!」在那一瞬間,我的腦中,閃過了不知多少的問題:「死神」對黃俊和石菊的追逐,那近衛隊員之死,黑手黨的大舉出動,這一切,難道都是受了並不存在的傳說之騙?但是,我又突然想起了第一次和黃俊相遇時的情形,他拈在手中,向海中一顆一顆拋擲下去的鑽石,絕對不是假的。而且,鑽石琢磨的形狀,也是一九三O年到一九四O年之間最流行的那種。
  我又想到了許多的問題,黃俊的態度,他給我看的那個意大利少女的相片,以及他再次要我交出地圖時焦迫的神情。我開始瞭解到,黃俊所以將鑽石拋入海中,是因為他心中的極度傷感,感到了財富對他,已然不發生作用。當然,那只有愛情,才有這樣的力量。
  我想得實在太多,而且思路也逐漸混亂起來。但是,我卻還有足夠的清醒,去作這樣的判斷,納爾遜錯了,我們是對的!
  納爾遜所說的可能是事實,那可以解釋因為這宗寶藏的傳說,知道的人很多,所以才有人出賣地圖為生,但這並不能證明我們的地圖是假的。納爾遜又笑了一下,道:「你們或許也有一幅地圖,是不是?」
  我答道:「不錯,我們有一幅。」納爾遜一伸手,道:「或許我的要求,十分愚蠢,但是我可以看一看麼?」我望向石菊,石菊點了點頭、我貼身取出了那幅地圖,納爾遜只是隨便地一看,又哈哈大笑起來,道:「你花多少錢買來的?」我伸出手,向石菊擺了擺,令她不要出聲,道:「用了一千鎊!」
  納爾遜歎了一口氣,道:「這不能算是騙局,一千鎊是人自願拿出來的。」他站起來,將地圖放在沙發上,向門口走去,揮手道:「再見!」我心中大是高興,忙道:「納爾遜先生,關於我的事情——」
  他笑了—笑,道:「放心,我回去,就將有關你的檔案銷毀,需要我效勞的,我絕對不會拒絕。」納爾遜沉吟了一會,道:「事情倒是有的,而且不是以後,就是現在。」
  我慨然道:「什麼事,你說吧!」納爾遜道:「你和石小姐別再沉浸在三億美金的迷夢中,這就是我的希望了!」
  我和石菊兩人,臉都紅了起來,納爾遜微笑著,拉開了門,向外走去。我想要走到門口去送他,但是我只走了一步,便突然停止了!走廊上,有兩個人在我門口經過,是他們使我停下來的!
《鑽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