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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進了大廳,大廳中的佈置,華麗得有些過份。張海龍請我坐了下來,道:「阿娟,這位是衛先生,衛斯理先生。」
那女郎只是向我點了點頭,道:「爸爸,你怎麼老是不死心?每年,你都要難過一次,連過一個年,都不能痛快!」
張海龍道:「你不知道,我這次,遇上了衛先生,恐怕有希望了。」
那女郎並沒有冷笑出聲音來,可是她面上那種不屑的神情,卻是令得人十分難堪,一扭身,便走了開去,獨自坐在角落的一張沙發上,「刷刷」地翻著一本雜。當著她父親的客人,她這樣的舉動,實在是太沒有禮貌了,難道她以為年輕、貌美、家中有錢,便可以連禮貌都不要了麼?
我心中對這位千金小姐,十分反感,欠了欠身,道:「張老先生,有甚麼事情,你該說了。」
張海龍托著頭,又沉默了一會。
張海龍道:「衛先生,你可知道,一個年輕人,留學歸來,他不賭、不嫖,沒有一切不良的嗜好,但是卻在一年之內,用完了他名下兩百萬美元的存款,又逼得偷竊家中的物件去變賣,那花瓶,就……是給他賣了的!」
我聽得張海龍講出這樣的話來,心中不禁又好氣,又好笑!
我是當張海龍鄭重其事地將我請到了這裡來,一定有極其重大的事情。怎知卻是為了這樣的一件事。他說的,分明是他的兒子。
他說他的兒子不賭不嫖,但如今,有哪一個父親敢說完全瞭解自己的兒子?二百萬美元存款,自然全在賭嫖中化為水了!
我盡量維持著笑容,站了起來,道:「張先生,對不起得很,對於敗家子的心理,我沒有研究。」
那女郎忽然昂起頭來,道:「你以為我弟弟是敗家子麼?」
我狠狠地反頂了她一句,道:「小姐,我是你父親請來的客人,並不是你父親企業中的職員!」
那女郎站了起來,道:「我弟弟不是敗家子,你說他是,那是給我們家庭的侮辱!」我彎了彎腰,冷冷地道:「高貴的小姐,我想,是你們高貴的家庭有了麻煩,令尊才會請我來的!」
那女郎的面色,變得十分難看。
張海龍忙道:「阿娟,你別多說了。」他說著,又轉過頭來,道:「她比她弟弟早出世半小時,他們是孿生的姊弟。」
我實在不想再耽下去了,連忙道:「張先生,你的家事,我實在無能為方!」張海龍面上肌肉抽搐,眼中竟有了淚花,道:「衛先生,你一定要幫忙,因為他失蹤已經三年了!」
我心中震動了一下,一位億萬富翁兒子的失蹤,那可能意味著一件重大的罪惡。但是我仍然道:「那你應該去報警,或者找私家偵探。」
張海龍道:「不,我自己並不是沒有腦筋的人,我不能解決的事,私家偵探更不能解決。而我不想報警,因為親友只當他在美國的一個實驗室中工作,不知他已失蹤了。」
我感到事情十分滑稽,道:「你可是要我找回令郎來?」
張海龍緊緊地握著手杖,道:「那自然最好,但是我希望至少弄明白,他從美國留學回來之後,究竟做了些甚麼事,和為甚麼會失蹤的!」
我聳了聳肩,道:「連你也不知道,我又怎麼會知道呢?」
張海龍道:「這就是我要借重你的地方,你跟我來,我給你看一處地方,和一些東西,一路上我再和你約略地講他的為人。」
我又開始發現,事情不像我想像地那樣簡單。
我想了一想,便道:「好。」那女郎則道:「你決定將我們家中的秘密,弟弟的秘密,暴露在外人的面前麼?」
張海龍的神情,十分激動,道:「事情沒有弄清楚之前,這是秘密。但是我相信事情弄明白了之後,小龍的一切作為,對我們張家來說,一定會帶來榮譽,而不是恥辱,終將使所有外人,知道事情的真相。」
那女郎不再說甚麼,道:「要不要我一齊去?」
張海龍道:「不用了。」
那女郎又在那張沙發上坐了下來,在坐下之前,再向我瞪了一眼。顯然地,這位美麗的女郎,對我的出現,表現了極度的厭惡。
我不去理會她,和張海龍兩人,出了大廳,繞過了這幢大洋房,到了後園。在後園,有著一個方形的水泥建築物,像是倉庫一樣,鐵門上有鎖鎖著。
張海龍摸索著鑰匙,道:「小龍是一個好青年,因為他一年三百六十天,連睡覺都在裡面睡的,他可以成為一個極有前途的科學家的!」
我向那門一指,道:「這是甚麼所在?」
張海龍道:「這是他的實驗室。」我又問道:「他是學甚麼的?」張海龍道:「他是學生物的。」我正想再問下去,突然,我聽得出那扇鐵門之中,傳來了一陣沉悶的吼聲。
我一聽得那吼聲,全身盡皆一震,不由自主,向後退出了兩步。
有一個時期,我十分喜歡狩獵,在南美森林中,渡過一個時期。
而剛才,從張小龍的「實驗室」中傳出的一陣吼聲,雖然像是隔著許多障礙,而聽不真切。但是我卻可以辨認出,那是美洲黑豹特有的吼叫聲!美洲黑豹是獸中之王的王,那簡直是黑色的幽靈,在森林之中,來去無聲,任何凶狠的土人,高明的獵人,提起了都會為之色變的。
而在這裡,居然能夠聽到美洲黑豹的吼聲,這實是不可思議的怪事!
霎時之間,我不知想起了多少可能來,我甚至想及,張海龍可能是一個嚴重的心理變態者,他編造了故事,將我引來這裡,是為了要將我餵那美洲黑豹!
看張海龍時,他卻像是未曾聽得那陣吼聲一樣,正將鑰匙,插入鎖孔之中。
我連忙踏前了一步,一伸手,已經將張海龍的手腕握住。當時,因為我的心中甚是有氣,所以用了幾分力道,張海龍雖然是一個十分硬朗的老人,但是他卻也禁不住我用了兩分力量的一握。
他手中的鑰匙,「噹」地跌到了地上,他也回過頭來,以極其錯愕的神情望著我,他的額角上雖已滲出了汗珠,但是他卻並不出聲——他真是一個倔強已極的老人,當時我心中這樣想著。我和他對望片刻,才道:「張先生,這究竟是甚麼意思?」
張海龍道:「請……請你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