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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這裡似乎比較安全,當然,這因為是個人通話室,故面積十分小而起的一種安全感。實際上,隔音板可能給我甚麼保護呢?九分鐘後,我走出了個人通話室,付清了通話費。
那已經是十四分鐘了。
我故意遲延四分鐘,是因為我不想先白勒克而出現,我低著頭,走出電報局的大門,同時,以迅速的手法,在面上戴起了一個尼龍纖維製造的面具,這個面具,使我在進入電報局和出電報局之際,便成兩個不同的人。
出了門口,我迅速地步下石階,天色很黑,起先,我幾乎看不到門口的馬路上有甚麼人。我放慢了腳步,四面留心看去。
我已經慢了四分鐘,納爾遜先生派來和我聯絡的白勒克,不應該比我更遲的。
我只是慢慢地向前走出了四五步,就看到一個穿著花格呢上裝,身形高大的金髮男子,但是那男子卻不是站著,而是一隻手臂靠在電燈柱上,而又將頭,枕在手臂之上。
看他的情形,像是一個酩酊大醉的醉漢一樣。
那人自然是白勒克了!
我一看四面並沒有別人,便連忙快步,向他走了過去,來到了他的身邊,道:「白勒克先生麼?我遲出來了幾分鐘。」
那人慢慢地轉過頭來,我和他打了一個照面。
我一看清他的臉面之後,我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在街燈下面看人,人的面色,本來就會失去原來的色澤的。
但是卻也無論如何,不應該恐怖到這種程度。
那人的面上,已全然沒有了血色,在街燈的燈光照映下,他整張臉,就如同是一張慘綠色的紙一樣。
我立即覺出了不對,他已經嘴唇掀動,發出了極低的聲音道:「我是白勒克,我……遇害了……你不能再和納爾遜先生通電話,你快……到……福豪路……一號去……快……可以發現……」
他只講到「可以發現」,面上便起了一陣異樣的抽搐,那種抽搐,令得他的眼珠,幾乎也凸了出來,緊接著,還來不及等我去扶他,他身子一軟,便已向下倒去,我連忙俯身去看他,他面上的肌肉,已經僵硬了。
而他死的這種情形,我已見過不止一次了。和以往我所見的一樣,白勒克是死於毒針的!
我連忙站起身來,海傍的風很大,在這種情形下,更使我覺到了極度的寒意。
我不再去理會白勒克的屍體,事實上,我也沒有法子去理會。
我當時只感到自己是一個靶子,敵人的毒針,隨時隨地可能向我射來的。
我更相信,因為我退了四分鐘出來,所以我如今能站在寒風之中,思索著怎樣才能安全,而未曾像白勒克那樣,屍橫就地。
我轉過身,開始向橫巷中穿了出去,路上的行人很少,我聽得到自己的腳步聲。穿出了橫巷,我迅速地趕上了一輛公共汽車。
車內的人也很少,我找了一個靠窗的座位,坐了下來。開始靜靜地思索。
許多不可思議的事,許多謀殺,在我身入海底,野心集團總部之際,一切不可思議的事,看來好像應該有一個總結了。
然而,當我僥倖地能夠逃出生天之後,不可思議的事和謀殺,仍然是接連而來!
我感到了極度的孤單,因為沒有人可以幫助我,而我找不到可以幫助我的人。驀地,我想起了白勒克臨死時的話來。
他叫我切不可再和納爾遜先生通話,而要我立刻到「福豪路一號」去,又說我如果到了那裡,我就可以有所發現,但是我可以發現甚麼,他卻又未曾講出來。
「福豪路」,「福豪路」,隨著巴士的顛簸,我不斷地想著這條路,這條路給我的印象十分陌生,但是卻在我的腦中,又有一定的印象,我像是在甚麼地方,看到過有寫著福豪路三個字的路牌一樣!
巴士快到總站,搭客也越來越少,驀地,我跳了起來!我想起我在甚麼地方,見過「福豪路」這三個字了,那是在我遇到張海龍的第一晚,張海龍用他那輛豪華的「勞司累司」汽車,將我載到他郊外的別墅去的那個晚上。當車子在通向別墅的那條私家路口,停著等開大鐵門的時候,我看到過「福豪路」三個字,而這條路,只通向張海龍的別墅。
那麼,白勒克臨死之前,所說的「福豪路一號」,難道就是指張海龍的別墅而言的麼?如果是的話,那麼我到張海龍郊外的別墅去,又可以發現甚麼呢?
我知道,憑想像的話,我是不可能得到答案的,我必須親自去!
但是首先,我卻要證明,張海龍的別墅,是不是「福豪路一號」!
我在終點之前的一個站下了車,確定了身後並沒有人跟蹤之後,我在一個公共電話亭中,打了一個電話給張海龍。
但是,那面的回答卻是,張海龍到郊外的別墅去了!我呆了一呆,又找張小娟聽電話,但是那面告訴我,「小姐傍晚出去,一直到現在還未曾回來。」
我的心中,不禁一動,因為張小娟在我住所出現的時候正是傍晚時分,難道她在我的住所,一直逗留到現在,抑或是她已在我的住所,或是在離開我的住所之際,遭到了不測。
對方早已收線,我則還呆想了幾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