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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是什麼人,然而在我走過了一條馬路,從櫥窗玻璃中看過去,仍然可以看到他的時候,我便知道他是跟蹤我的了。
我又走了幾條馬路,到二點三十分,我仍然發現那個日本男子跟在我的後面。
而在這三十分鐘之中,我竭力在想,為什麼在這裡,竟會有人跟著我。
我準備在今晚,偷入某國大使館去查究方天的下落,那自然使我值得被跟蹤。然而那計劃卻只有納爾遜先生才知道。
那麼,這日本男子又是為什麼跟蹤我呢?
我來到了一條比較靜僻的馬路上,那男子仍亦步亦趨地跟了來。我站定身子,聽得身後的腳步聲,也停了下來。
我心中暗暗好笑,立即轉過身去,那穿和服的日本男子,俯下身去,弄著鞋子,我向他筆直地走了過去,那男子看出瞄頭不對,轉過身向路口奔了過去。但是我早已向前跑出了幾步,攔在他的前面。
那男子還想轉身再逃,我早已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肩頭。那男子的態度,卻立即鎮靜了下來,反倒向我厲聲喝道:「你幹什麼?」
我冷冷地:「你幹什麼?」
那男子道:「笑話,你現在在抓著我,你反而問我幹什麼?」
我向那男子打量了幾眼,只見他面上一面強悍之氣,當然,要打架,我是絕不會怕他的,但是在眼前這樣的情形下,卻被他惡人先告狀,若是鬧起來,我只怕要耽擱不少時間。
我冷笑一聲,道:「好,這一次我饒了你,但是下一次,我卻不放過你了,你要小心一點才好!」那男子對他自己的所作所為,自然心知肚明,我一鬆開他,他便頭也不回地向前走了。
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剛才,那日本男子還在跟蹤著我。但是當他轉過馬路之後,我便開始跟蹤他了。我脫下了大衣,翻了過來穿著。
我的大衣是特製的,兩面可穿,一面是藍色,一面則是深棕色。同時,我自袋中摸出了一頂便帽,戴在頭上,以及取出一隻尼龍面罩,罩在面上。
只不過大半分鐘的時間,我在外表上看來,已完全是兩個人了。我快步地向前,走過了馬路。
只見在電線桿下,那男子和另一個男子,正在交頭接耳,向我走出來的方向指了指。
那男子大概是在通如另一個人繼續跟蹤,我敢打賭,那傢伙一定想不到我已經在向他走來了。
我在他身近走了過去,走過他的身邊之後,我便放慢了腳步,偷偷回頭來看他。
只見他目送著另一人離去之後,也向著我走的方向走來,我讓他超過了我,便遠遠地跟在他的後面。我要弄清楚,在日本有誰在跟蹤我!
那男子一直不停地向前走著,並沒有搭車的意思,我在他的後面,足足跟了一個小時,已經來到了東京最骯髒的一區。
在這樣的區域中,要跟蹤一個人而不被發覺,是十分困難的事,因為在兩旁低陋的房屋,當中狹小的街道中,全是滿面污穢的小孩子,在喧鬧追逐。你必需一面走,一面大聲呼喝,方能前進。
而你在大聲呼喝,自然會引起前面的人注意的。所以,我走不幾步,已想放棄跟蹤了。
但是,也就在此際,我卻看到前面的那個人,停了下來,回頭張望。我心中吃了一驚,立即大聲叱喝起來。因為我既已決定不再跟蹤下去,便自然犯不上再使那人覺察有人在跟蹤他,我大聲呼喝著污穢的孩子,正是以虛為實之計。
果然,那人的眼光只是在我的身上,略掃了一下,便又移了開去。
我心中暗暗好笑,自顧自地向前走了過去,當我在那人身邊走過的時候,我連頭都不偏一偏,而當我走過了七八步,才回過頭來,想看一看那人站在這樣的一條小街中心,究竟想幹什麼。
我一回過頭來,便不禁呆了一呆。
因為,剛才站在街中心的那人,已不見了。
他當然不可能趕在我的前面,自然也不會退到小街的另一端去的,因為街很長,我們已來到了街中心,他不會退得那麼快的。
唯一的可能是,他進了一間那種矮陋的房子,我不禁暗暗頓足,因為我只要不是那麼大意,就可以知道那人在這裡停下來,必然有原因的了!
現在事情自然還可以補救。我向前走出幾步,拍了拍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子的肩頭,道:「剛才站在街中心那男人,進哪一間屋子去了?」
那男孩子順手向一家指了指,道:「那裡!」
我循他所指看去,只見那間屋子的面前,有一個老大的污水潭,閃著五顏六色的油光,也發著令人作嘔臭味。每一個大城市,都有著美的一面和醜的一面,東京自然也不例外。看了這條街的情形,想像力再豐富的人,也不能想像到在同一城市之中,會有著天堂也似的好地方!
我閃開了追逐者的孩子,到了那間屋子之前,跨過了那污水潭,一伸手,推開了門。在陰暗的光線下,有兩個偃僂著背,正在工作的鞋匠,抬起頭,向我望來。
屋子十分小,有一個後門,可以通到一個堆滿了破玻璃瓶和洋鐵罐頭的院子,有一隻癩皮狗,正伸長了舌頭舐一隻空罐頭。
我抬頭向上看去,屋上有一個閣樓,雖然在冬天,但那閣樓上,也散發著一陣汗臭味。
我看到了這樣的情形,心中不禁莫名其妙。
那兩個鞋匠一直在看著我,其中一個問道:「先生,釘鞋麼?」
我問道:「剛才可有人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