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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步穿過草地,走進病院的建築物,神經病院之中,似乎自然有著一股陰森之氣,這種陰森之氣,甚至遠較黑夜的墓地來得可怕。
墓地中埋的是死人,那股陰森只不過是伴隨死亡而來,但是瘋子,卻是活生生地出現在你的眼前的。我們才一進瘋人院,就看到兩個于思滿面的大漢,在爭奪一張破紙片,各自發生可怕的呼叫聲,他們至少也有四十歲了,可是看那情形,卻像是四歲一樣。
一個穿著白袍的醫生,迎了出來,和摩亞先生握著手,摩亞先生立時問道:「喬治的情形怎麼樣?」
那位醫生搖了搖頭,向我望了過來,摩亞先生又替我介紹道:「這位是喬治的主治醫師,這位是衛先生,喬治曾叫過他的名字!」
那位醫師和我握著手,他先將我們帶到了他的辦公室中,摩亞先生又將我和摩亞船長的關係,向他約略介紹了一遍。
在主治醫師的辦公室中,我有點坐立不安的感覺,因為我實在想去先見一見摩亞船長。
當我提出了這一點之後,那位醫師皺著眉:「衛先生,他的病情,現在發展得相當嚴重,當他一個人的時候,他還比較安靜,一見到別人,就變得十分可怕!」
我皺著眉:「可是我既然來了,我就一定要見他,而且希望和他談話。」
醫師想了一想:「我建議你先在門外觀察他,我們的病房的門上,都有窺視設備,你意見怎樣?」
要我們窺視摩亞船長,這當然不是我的本意,但是醫師既然這樣說,而且他還說得十分委婉,其中好像另有隱情,那就只好遵從他的意思了!
我點著頭:「好,不過,我還是希望能夠和他直接見面!」
醫生歎了一聲:「那等你看到了他之後,再作最後決定。」
我向摩亞先生望了一望,他一臉無可奈何的神氣,我站了起來,仍由醫師帶著路,我們經過了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的兩旁,全是房間,有的房間中傳出「砰砰」聲,有的房間中,傳出一句又一句,重複的、單調的歌聲,聽了令人毛髮直豎。
我們一直來到了走廊盡頭的一扇門前,醫師在門口略停了一會,招手叫我過去,指著門上的一個小孔,我立時將眼湊了上去。
那小孔上裝著一個「望人鏡」,其實是普通家用的那種望人鏡,不過是反過來裝,可以在外面,看到房間中的情形而已。
我才一湊上眼去,就看到了摩亞船長。
那間房間的陳設很簡單,摩亞船長正坐在一張椅子上,呆呆地坐著。
當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我登時吃了一驚,因為他和我在酒吧裡遇見的那個充滿自信、愉快結實的小伙子,完全變了樣!
看到他這種情形,我不顧一切推門進去。
我才一走進去,就聽得摩亞船長,發出了一下慘叫聲,那真是令人慘不忍聞的一下呼叫聲,我立時將門關好,只見他倒在床上,雙眼之中,充滿了恐懼的光芒,望定了我,一面不住地搖著手,面肉抽搐著,斷斷續續,用發顫的聲音道:「不,不!」
我心中真有說不出的難過,我將聲音,盡量放得柔和,我道:「摩亞,是我!」
摩亞船長的叫聲,越來越是尖銳,尤其,當我開始慢慢地走過去之際,他喘著氣,我看出他的那種恐懼,真正是由他的內心深處發出來的,他的額上,汗珠不斷滲出來,瞳孔放大,我在離他有五六步處,停了下來,因為我感到,如果我繼續走向前去,可能會將他嚇死!
他拚命向床裡縮著,床的一邊是靠著牆的,他一直縮到了牆前,還在拚命向內擠。
我歎了一口氣,道:「你怎麼連我也認不出來了?你不記得了。我們曾一起乘毛裡人號,去尋找沉船!」
找「沉船」兩字,才一出口,他又發出了一聲尖叫,低下了頭,將頭埋在被褥之中,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背上所冒出來的汗,在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內,將他背上的衣服滲透!
他既然將頭埋在被褥中,看不到我,那我就可以繼續向前走了,我直來到床前,伸手在他的肩頭上,輕輕地拍了一下。
我實在還不能說是拍了他一下,只不過是我的手指,在他的肩頭上,輕輕彈了一下而已,可是他卻像被我刺了一刀一樣,直跳了起來。
緊接著,他整個人,向我撲了過來!
我雖然早已聽得醫師講過,他在極度的恐懼之後,會變得反常的凶狠,但是我也沒有想到,他的來勢,竟是如此之兇猛!
當他突然向我撲過來之際,我可以說一點預防都沒有,我被他撲中,向後倒去,我們兩人,一起跌在地上,我剛準備推開他時,已感到了一陣窒息,我的頸際,被他緊緊地扼住了!
那一陣突如其來的窒息,令得我眼前一陣發黑,幾乎當時昏了過去。
我發出了一下含糊的呼叫聲,立時抓住了他的手腕,想強迫他鬆開我的頸,可是他卻是那麼用力地扼著我,一面扼著我,一面顫聲道:「你早該死了,你應該是幾根腐骨,你為甚麼不死?」
這幾句話,摩亞雖然用十分可怖,完全變了音的聲音說出來的,而且斷斷續續,但是,我卻可以聽得十分清楚,他說的的確是這幾句話。
自然,我當然也無法去思索,他說這幾句話,究竟是甚麼意思,我只想到一點,那就是如果我再不設法令他鬆開我,我就要被他扼死了!
我放開了他的手腕,照準他的下頦,就是一拳。
這一拳,我用的力道十分大……我必須大力,因為如果不用力的話,他不可能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