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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這裡為止,要插上大段白素的日記。
為甚麼忽然要插入白素的一段日記,各位看下去,就會明白的。
日記一段一段地敘述著發生的事,每一段,是代表一天。自然,在日記中,第一人稱「我」,是白素。
他醒了!
我呆呆地看著他,心中想哭,真的想哭,可是,卻一點眼淚也流不出來,我悲痛得完全不能使自己身體的機能,聽我的指揮了。
他曾受過各種各樣的打擊,但是我從來也想不到,他竟會發瘋。
我不知道他因為甚麼而發瘋,只知道在九天之前,他要我匯寄大量的錢……沒有說明用途。
我看到他的時候,已經是他進了那間瘋人院之後的第三天了。
他們……我指一艘舊式的貨船……是在大西洋海面上發現他的,當時,他抱著一大塊木板,在海洋上漂流,昏迷不醒,他們將他救起,但是他卻尖叫著襲擊船員,船員將他綁縛起來,打昏過去,送進了瘋人院。
幸而他身上的記事簿還在,所以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沒有人知道他在海上遭遇到了甚麼,他瘋得那麼厲害,醫生說完全沒有希望了,但是我不相信,他會有希望的,雖然他根本不認識我了,一個人連妻子都不認識了,他還會有希望嗎?
他仍然是那樣子,我真不忍心再去看他了,我只能在門口的小洞中窺視他,因為他見到了任何人,甚至見到了我,都一樣恐懼。
他為甚麼害怕,真的,為甚麼?他在怕甚麼?
我看到他進食,他根本不像是一個人,這真是很殘酷的事,但是真的,他一手遮著眼,一手胡亂抓著食物向口中塞,天啊,為甚麼這種事會發生,會發生在我丈夫的身上,為甚麼?
今天,我才開始了第一次痛哭。
眼淚是在見到了一位摩亞先生,在他安慰我,要我勇敢一點,面對現實時湧出來的。好幾天欲哭無淚,而眼淚一旦湧出來之後,就再也收不住了。
我知道他曾和一個姓摩亞的紐西蘭船長見過面,這位摩亞先生,是摩亞船長的父親,他向我說了許多話,全然是無法相信的。
然而,我卻知道摩亞先生的話是真的,他說,他兒子的情形,就像我丈夫目前的情形一樣,在海中,未知的恐怖事件,令他們發瘋,還有一個極其著名的專家,因之自殺。
我雖然不信他的話,但是我無法不接受事實,他是瘋了,醫生說他因為過度的恐懼和刺激,以致如此。而摩亞先生則說,事情和鬼船,以及和一個在水中生活的人有關,他曾在海中的一艘沉船中,見過那個人。
我不知道該怎樣才好,誰能幫助我?誰能幫助我?
摩亞先生每天都來看我,他在紐西蘭有龐大的事業,但是他卻很關心衛。衛的情形毫無好轉,我哭了又哭,他一點也沒有好轉。
或許,我不該哭,應該做些甚麼,至少,應該保持鎮定,衛的一生之中,曾遇到不少驚險絕倫的事,但這一次,似乎全然例外,他瘋了?
我是不是應該到那地方去看看呢?
我向摩亞先生提出了我昨天的想法,摩亞先生是一個直率的人,他一聽之後,就將我當作晚輩一樣地責斥了一頓,叫我放棄這種只有使事情更壞的念頭。
我並沒有反駁他,因為我和他對事情的看法不同。因為在他看來,事情還能更壞,但是在我看來,事情卻不能再壞了!
我想,應該是到了我有決定的時候了。
遠在印度建造水壩的哥哥,也聞訊趕來了,他說衛可能會認識他,我忍著淚帶他去見衛,衛見到了他,全身發著抖,額上的青筋,幾乎要裂膚而出,我連忙將他拖了出來,將事實的經過講給他聽。
我本來是不想對他說那些事的,因為我知道哥哥的脾氣,他不知道還好,知道了之後,他根本不作任何考慮,就一定會去察看那三艘鬼船的。
果然,我才將事情講了一半,他就嚷叫了起來,等我講完,他表示一定要去。
我已經決定要去了,他或許還不知道我的決定,我也沒有對他說,但是我卻勸他不要去,因為實在是一件太過危險的事情,那是完全不可測的,連衛也成了瘋子,我實在不相信我神經會比他更堅強,哥哥的情形也是一樣,我們兩個人若是一起去,最大的可能就是:世界上多了兩個瘋子!
但是,我可能犯了錯誤,因為我對哥哥說了一切,沒有甚麼力量再可以阻止他的。我做錯了,還是做對了?
摩亞先生又嚴厲地申斥我,和哥哥吵了起來,哥哥罵他是懦夫,他回罵哥哥是只知衝動的匹夫,摩亞先生在我的印象中完全是一個極容易控制自己情緒和彬彬有禮的紳士,想不到他也會變得如此激動。
他自然是因為關心我們,所以才會那樣子的,可是,我已經決定了,哥哥也決定了,我到現在才發現,原來我們兄妹兩人的脾氣竟是那麼相同,任何事情,一經決定,就再難改變的了!
摩亞先生今天一早又來,今天我們已開始著手準備一切,但是最重要的是,我們需要資料,例如摩亞船長第一次發現鬼船的地點,「毛裡人」號停泊的準確方位等等,這些資料,不能在衛的身上得到,只有摩亞先生,才能供給我們。
但是摩亞先生卻堅決地拒絕了我們的要求,他的話說得很明白,他說他絕不能謀殺兩個人,尤其,其中一個是因為幫助他兒子而遭到了不幸的人的妻子。
哥哥又和他吵了起來,哥哥的脾氣,實在太暴躁了,但也難怪他發怒的,因為只有這一條路,可以救衛,就像當日,衛想用這個辦法去救摩亞船長一樣。
哥哥和摩亞先生越吵越大聲,摩亞先生竟然動了手,他先打出一拳,哥哥立時還手,一拳將摩亞先生打得跌出了六七步,撞在牆上,又滾跌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