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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在機場等候了一小時左右,張堅通過他特殊的關係,就在這一小時中,替我弄妥了我到南極去所需的一切證件。幾個國家的副領事特地趕到機場來,他們對張堅的態度十分恭敬。他們如此尊重一個在科學上有成就的人,想起我剛才心中將他比作一蘋興奮的猴子,不禁歉然。
  我們所搭的飛機,一到檀香山,張堅便和我直赴當地的空軍基地。
  張堅顯然是空軍基地的常客了,連守衛都認識他,對他行敬禮,但卻瞪著眼,在我身上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才肯放行。
  而且,在進了基地之後,張堅可以直闖辦公大樓去,我卻被「招待」在「貴賓室」中。「貴賓室」中的一切,稱得上美輪美奐,現代化之極,但可惜門口卻有佩著手槍的衛士在不斷的來回踱步,那使我覺得我是在一間十分華麗的囚室之中!
  我等了許久,才見張堅興沖沖地跑了進來:「行了,一切都就緒了,我們向南飛,中途停留在托克盧島、斐濟島,然後在紐西蘭再停一停,便直飛南極,這條航線你熟麼?」
  我一肚子是氣,大聲道:「我當然不熟,但是我相信如果飛機出了甚麼毛病,我還可以將你的靈魂引到南極去的。」
  張堅在我的肩頭上,大力拍著:「別衝動,我的好朋友。」
  他拉著我走出去,一輛吉普車駛到了我們面前停下,張堅首先跨了上去,我也上了車,車子向前駛出,不一會,便到了機場。
  吉普車在一座飛機庫面前,停了下來,我看到飛機庫中停著兩架雙引擎的小型飛機。
  我一眼便看出,這兩架飛機,是保養得極好,性能極佳的,時時在使用著的飛機。
  張堅望著我:「怎麼樣?」
  我點了點頭道:「飛機還不錯。」
  張堅道:「不錯,這是基地司令員的座駕機,他肯借一架給我們,你只是說『不錯』?」
  我不能不佩服張堅的神通廣大,若是我衝到這裡來,向司令員提出,要借他的座駕機一用,那不被人當作瘋子才怪。
  我下了車,兩個機械師迎了上來:「是你駕駛飛機麼?」
  我點了點頭:「不錯,要注意甚麼?」
  機械師道:「一切都好,這是兩架我們最注意的飛機,你想想,這飛機要是照顧得有疏忽——」他用手在頸上一劃,不再說下去。
  我笑了笑,爬進了機艙,走到駕駛室內,檢查了幾個要點,便證明機械師所說的話不錯,我又退了出來,這時,機械師已在下令,將飛機拖到跑道上去了。
  我穿上了駕駛衣,張堅笑嘻嘻地望著我:「衛斯理,我早就說你行的。」
  我也望著他笑著,但是我的心中,卻不懷好意,我決定當飛機飛到大海上時,玩一玩花樣,來嚇嚇他,看他還是不是那樣輕鬆。
  十五分鐘之後,飛機的引擎怒吼著,飛機在跑道上向前衝去,我不等飛機在跑道上駛到規定的時間,便扳動了升降桿,飛機一昂首,便已升空了。
  在飛機升空的時候,我看到跑道旁邊,有幾個空軍軍官,正在向我打手勢,在稱讚我的駕駛飛機技術。我心中也十分得意,因為我未曾駕駛飛機許久了,但居然還有這樣的成績。
  我用心駕駛著,一直到托克盧島,才漸漸降落。
  托克盧島是一個只有軍事價值的小島,我們降落,也只是為了補充燃料而已。
  由於我心情好,所以我也放棄了惡作劇的念頭,晴空萬里,鐵翼翱翔,頓時使人的心胸也為之開闊,促狹的念頭,自然而然地打消了。
  我們一直飛到了紐西蘭,都十分順利,在離開了紐西蘭,繼續向南飛去之際,張堅的心情變得更好,因為那已接近他喜愛的南極了。
  等到氣候變得相當冷,向下看去,海面上已可以看到三三兩兩的浮冰的時候,張堅更是忍不住哼起歌曲來。
  他坐在我的身後道:「照航程來看,再過兩小時,我們便可以到達了,在我們營地的附近,有一條鑿在冰上的跑道,你降落的時候可得小心,那條冰上跑道,是考驗駕駛員是否第一流的地方。」
  我笑道:「你放心,我以為你可以和探險總部作無線電聯絡了。」
  張堅坐到了我的身邊,熟練地操縱起無線電來,可是過了幾分鐘,他面上現出了一個十分奇怪的神情來:「怪啊,為甚麼無線電波受到如此強烈的干擾?」
  我道:「或者是極光的關係。」
  張堅道:「不會的,極光的干擾,沒有如此之強。」
  我道:「那你繼續地試吧。」
  張堅無可奈何地答應著,我則繼續操縱著飛機,向南飛去。
  那天的天氣極好,可見度也十分廣,突然之間,我看到儀板上的雷達指示器上的指針,起了極其劇烈的震動,那通常是表示前面的氣候,有著極大的變化,例如有龍捲風正在移近之類。
  可是,如今,天氣是如此之好,那幾乎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就在我想將這一點講給張堅聽的時候,我們的飛機,突然劇烈地震盪了起來,我和張堅兩個人,竟不能控制地左搖右擺。
  約莫過了一分鐘,我們的飛機才恢復穩定,張堅面上變色:「衛斯理,你在搗甚麼鬼?」
  我已無暇和他分辯了,因為我已經覺出,事情十分嚴重,一些我所不知的變化,正在發生中。
  首先,我看到前面的海水,像是在沸騰一樣!
  而在沸騰的海水中,有一股火柱,不斷地向上湧了出來。
  那股火柱湧得並不高,只不過兩三丈,但是那卻使火柱四周圍的海水沸騰。同時,火柱的頂端,冒起一種濃煙綠色的煙來。
  我從來也未曾見過那樣濃綠色的煙。這時,連張堅也呆住了。
  我們兩人呆了好一會,張堅才問我:「天啊!這是甚麼?」
  我忙道:「這裡已接近南極了,這裡的一切,我正要問你。」
  張堅不再出聲,他開動了自動攝影機,在他開動自動攝影機,去拍攝眼前那種奇異的跡象之際,我發覺我們的飛機,已經到了七十尺的高空——那是儀板上的高度表告訴我的。
  除非是高度表壞了,要不然,就是我們的飛機,在自動地升高,而且是以十分快的迅速在自動地升高,因為我本來的飛行最高度是兩千尺。
  我想令飛機下降,但是沒有可能,飛機平穩地,但迅速地、頑固地向上升去。
《地心洪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