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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我變得全然無事可做。
當然,如果我要逃走的話,那個手持獵槍的探險隊員,是絕不會知道的,我可以從帳蓬後面,悄悄地溜走。
但問題就在於:我溜走了之後,又怎麼樣呢?仍然在冰原上流浪,去等另一次希望極微的救援麼?所以我只是躺著,聽著探險隊員出去工作,又歸隊回來的聲音。
在這裡,雖然沒有白天黑夜之分,但是探險隊員的工作和睡眠時間,還是有一定的規定的,我又聽到了帳蓬前,有人來接替看了我一天的那個人。
我合上眼睛,心中在盤算著,我究竟應該怎麼樣,我一點主意也沒有,慢慢地,我已進入了睡鄉,然後,便是有人在我的胸前,以一件硬物在撞擊著,我被那種撞擊痛醒,睜開眼來。
有一個身形高大的人,站在我的面前,正低頭看著我,在撞擊我胸口的,正是那人手中的獵槍,但是那人卻並不是看守我的探險隊員,而是傑弗生!
他裂著潔白的牙齒,對我笑著:「你好,衛先生,我想我首先該對你表示我的欽佩。」
我不理他,向外看去,只見一個守衛我的探險隊員,倒在帳蓬外的冰上,他顯然昏了過去,而在離帳蓬外十碼處,則停著一艘海龜般的飛船。
在飛船之旁,站著兩個身形矮小的人,頭上戴著銅面具,他們是機器人,因為他們的背上,並沒有負著裝置壓縮氯氣的鋼筒。
傑弗生笑了一下:「衛先生,我親自來請你,你該跟我去了。」
我冷冷地回答他:「到甚麼地方去?」
傑弗生的態度傲然:「到地球上最偉大的地方去,那地方不但可以使你成為地球上最偉大的幾個人之一,而且可以使你避免坐電椅。」
我強忍著心頭的怒氣,身子慢慢地站了起來,同時我的心中已經在盤算:如果我這時,出其不意地將傑弗生制住,那麼或者對我的處境會有利得多。至少,可以使史谷脫隊長明白,張堅和我的遭遇,並不是胡言亂語,白日作夢,而的確有其事的。
我站直了身子,賴賴地道:「你是說,要我到你的空中王國去作外交代表?」
傑弗生得意地笑了起來,他顯然十分欣賞我「空中王國」這個名詞,就在他仰著頭,得意地笑著的時候,我的拳頭已經陷進了他的肚子之中,接著,我的左掌掌緣,又趁著他的身子痛苦地彎了下來之際,切中了他的後頸。
這是十分清脆玲瓏的兩下子。論科學上的研究,我不及傑弗生的萬一,但是論打架,傑弗生不如我的萬一,他的身子立即軟癱下來。
我提住了他的衣領,將他的身子提起來。也就在這時,我只覺得有兩個人,以常人所不能達到的速度,向我衝了過來。
我剛一抬頭間,一個人已經「砰」地撞到我的身上,那一撞的力道極大,將我整個人,都拋進了帳幕之中,撞在帳幕的支柱上,「嘩啦」一聲,帳幕向我身上壓了下來。
探險隊所用的帳幕,是和蒙古包差不多的,全是厚的毛氈,重量自然十分驚人,整個帳幕壓在我的身上,我也要費一些時間,才能夠站得起來。
而當我鑽出了帳幕的時候,甚麼都沒有了:傑弗生、飛船、機器人,全都不見了,只有那個守衛我的探險隊員,還昏倒在地上!
而其它的帳幕中,卻已經傳來了人聲,那顯然是沉睡中的探險隊員,已經被我驚醒了!
我呆了一呆,立即想到,我的處境更不妙了!
史谷脫隊長會相信傑弗生來過這裡,和我發生過打鬥麼?不是一個剛愎自用的人,也可以在看到眼前的情形之後,作出結論:衛斯理為了逃走,擊昏了守衛!
我如果再不趁機逃走,那等著我的不會是別的東西,定然是電椅!
我連忙一躍而起,飛奔出了幾步。這時,已經有人從帳幕中走了出來,我身子一隱,隱到了一個帳蓬的旁邊,使人家看不見我。
我聽得在我原來所住的帳幕旁,傳來了驚呼之聲,我輕輕揭開了我隱身的那個帳蓬,向外看去,只見帳蓬內全是一蘋一蘋的木箱。
那些木箱,或十蘋,或八蘋都被安放在雪撬上。我看明白箱子外漆的字,說明箱子中的是食物時,心中不禁為之一喜。
箱子放在雪撬上的,我只要找兩條拉雪撬的狗,我便可以遠去了。
我決定這樣做,我先輕輕地推出了兩架雪撬,將之用繩索連在一起。然後我側耳細聽。由於從各個營帳中出來的人越來越多,狗隊中也發生了輕輕的騷動,我聽得左首,傳來了斷續的狗吠聲,而我原來的營帳,恰好在右首。
也就是說,如果我向左去,人們不容易發現我,何況我還穿著探險隊員的服裝。
我大著膽子,將那兩蘋雪撬,推了出來,向前飛奔而去,一路上,有七八個人問我:「發生了甚麼事?發生甚麼事?」
我卻沉著聲回答他們:「你們自己去看,是一件大事。」
那些人在我的身邊經過,絕不懷疑我的身份,我一直來到了一個木欄圍出來的圈子之前,才停了下來。在圈子中,是三十幾頭大狗,那是人在南極的好朋友,到如今為止,地球上的科學家還沒有造出比狗拉的雪撬更好的極地交通工具來。
狗的警覺比人靈敏得多,他們一見我接近,便突然狂吠了起來。
三十多頭訓練有素的狗,在突然之際,絕不存絲毫友善意味地狂吠,也是十分令人吃驚。我略呆了一呆,心中正在盤算著,該用甚麼方法,使這群狗鎮定下來之際,怪事也突然發生了。
這幾乎是在十分之一秒之間的事,突然間,所有的狗都不叫了,它們都伏了下來,一蘋緊接著一蘋,緊緊地伏在地上,而喉間發出嗚嗚的聲音,在他們的眼睛中,流露出無比的驚懼和恐慌來。
我也不禁呆住了,如果你熟悉狗的話,你就可以知道,當狗的眼睛之中,流露出恐懼的神情來的時候,人是可以迅速地感到的。
而且,人和狗的交情,究竟已有幾萬年了,人是最容易被狗的那種驚惶的神情所感染的。
我的心中,立時也起了一陣莫名的恐慌:甚麼事呢?究竟是發生了甚麼事呢?是有一大群猛獸正向前撲來麼?我連忙回頭看去,身後卻又達一個人也沒有,空蕩蕩地,更沒有甚麼值得狗群害怕的猛獸。
我又呆了一呆,想起了動物對於一些巨大的災禍的敏感反應,連老鼠和螞蟻都可以預知火災和水災,任何一個礦工,都可以告訴你,當礦坑要坍下的前一晚,坑中的老鼠是如何地驚惶奔竄。
那麼,如今將有甚麼巨大的災禍會降臨呢?
在那片刻之間,我忘了那其實是我逃走的最好的機會,我甚至向前奔去,想向史谷脫隊長說,有不可知的,巨大的災禍將要降臨了,我從狗群的奇異的舉動中看出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