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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當我來到近處,一面撫摸著它,一面仔細審視它之際,我卻認定了那是工業製品,它好像是金屬的,又好像是一種新的合成膠,我試圖將它抱起來,它十分重。它是一個整體,在它的表面,找不到絲毫的裂縫和駁口,也找不到別的暇疵,它的表面是完整的銀灰色,看來使人感到很舒服。
我看了足有五分鐘,卻得不出什麼結論,我轉過頭來:」我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霍景偉道:「自然,在沒有將其中的經過和你講明之前,你是不會明白的。」
「那麼,請你講一講。」
「自然,這就是是我請你來的,請出來,這裡連椅子也沒有。」
我又跟著他走了出去,來到了一個小客廳之中,坐了下來,他自酒櫃取出了一瓶酒,送到了我的面前,那瓶酒的瓶塞都陷了下去,酒色深,瓶口連著一本用三種文字寫成的小冊子,證明這瓶白蘭地酒,是公元八零二年,拿破侖在就任「終身執政」時裝人瓶中的。
那自然是稀世的美酒,可知霍景偉真的想和我好好談談,不然,他不會那樣招待我的。
我忙道:「這酒太名貴了,正是拿破侖風頭最盛時候的東西。」
霍景偉用瓶塞鑽打開酒瓶:「如果拿破侖有預知能力,知道他會被人困在一個小島上而死的話,他一定不會覺得當終身執政有什麼高興。」
我略呆了一呆,我聽得出霍景偉的弦外之音,是想說預知能力,並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像拿破侖就是,如果他早知會死在厄爾巴島上,他一生之中,還會享有做皇帝的樂趣?
但是我卻不同意他的看法。
所以我道:「你的講法很有問題,如果拿破侖有預知能力,他就不會進攻俄國,也不會會打滑鐵盧的那一仗,那樣,他就可以避免失敗了!」
霍景偉望了我半晌,才緩緩地道:「你似乎還不明白,我是說他有預知的能力,而並沒有說他有改變將來發生事實的力量。」
我呆了片刻:「我現在明白了,你是說,拿破侖就算有預知能力,他還是一樣要失敗,一樣要死在小島,只不過他早知道這一點而已,對不對?」
霍景偉點著頭:「對,他就像是在讀歷史一樣,而他自己;就是歷史的主角,你想想,他做人還有什麼樂趣?他等於是在看一部早已看過了幾干遍的電影,一切都會發生,他沒有力量改變,他必須接受一切;他沒有了希望,因為終極的結果,他全知道了,他雖然坐在皇帝的寶座上;但卻和困在小島上無異!」
霍景偉一口氣講到這裡,才略停了一停。
我明知道我是不該那樣講的,但我還是說,我首:「你的意思是,你現在正在那樣毫無樂趣的情形下生活著的?」霍景偉面色灰敗地點著頭:「人生的最大樂趣都是希望,但我沒有希望,我早知道會有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