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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陡地一呆。
  駱致謙又道:「喝完它,你的傷口可以神奇地癒合,陷在體內的子彈,會被再生的肌肉擠出來,別忘記這是超特的抗衰老素,和增進細胞活力的不死藥!」
  我的雙手,陡地捧住了竹筒,並將之放在口邊,我已快沾到那種白色的液汁
  然而,就在這時,我卻想到了一點:我開始飲用這種白色的液汁,我就必須一直飲用下去!
  而如果有一段時間,得不到那種白色液汁的話,我將變成白癡,變成活死人!
  這種可怕的後果,使我猶豫了起來,但是,卻並沒有使我猶豫了多久!
  因為在目前的情形下,我沒有多作考慮的餘地!
  如果我不喝這「不死藥」,在不到十分鐘之內,我必然昏迷,接踵而來的,自然就是死亡。
  而我飲用了「不死藥」,儘管會惹來一連串的惡果,至少我可以先活下來。
  我張大了口,一口又一口地將「不死藥」吞了進去。不死藥是冰冷的,可是吞進了肚中之後,卻引起一種火辣辣的感覺,就像是列酒一樣。
  我直到將半筒不死藥完全吞了下去,我起了一種十分昏眩的感覺,我的視覺也顯然受了影響,我完全像一個喝醉了酒的人。
  我看出去,海和天似乎完全混淆在一齊,完全分不清,而眼前除了我一個人之外,我也看不見別的什麼東西,我的身子像是輕了,軟了似的,只覺得自己在輕飄飄地向上,飛了上去。
  漸漸地,我覺得自己的身子,彷彿已不再存在,而我的身子,似乎已化為一股氣,和青濛濛的海,青濛濛的天,混在一起了!
  我想看看我傷口在服食了不死藥之後,有了什麼變化,可是當我回過頭去的時候,我卻看不見自己的身子!
  看不見自己的身子,這是只有極嚴重的神經分裂的人才會有這種情形,他們會怪叫「我的手呢?」「我的腳呢?」其實,他的手、腳,正好好地在他們的身上,只不過他們看不見而已。
  那麼,我已經因為腦神經受到了破壞,而變成一個不可救藥的瘋子了麼?
  可是,我自己卻又知道那是不確的,我不會成為瘋子,雖然我暫時看不到自己的身子,但是我的頭腦,卻還十分清醒,一切來龍去脈,我還是十分之清楚。
  我索性閉上了眼睛,過了不知多久(在那一段時間中,我可以說根本連時間也消失的),我才覺得自己的身子,在漸漸地下降。
  那種感覺,是彷拂自己已從雲端之上,慢慢地飄了下來一樣。
  終於,我的背部又有了接觸硬物的感覺。
  我再睜開眼來,我首先看到了駱致謙,他正在拋著手中的槍,看來對我,已沒有敵意。
  我連忙再看我自己,我身上的傷口,已完全不見了,就像我從來也未曾中過槍。
  但是,我卻又的確是中過槍的。
  不但我的記憶如此,我身上的血跡還在,證明我的確曾中過槍。
  我勉力站了起來,仍有點暈眩的感覺,但是我很快就站穩了身子。駱致謙望著我:「怎麼樣?」我使勁地搖了搖頭,想弄明白我是不是在做夢。我非常之清醒,我不是在做夢。
  但是在喝了「不死藥」之後,那一種迷迷糊糊的感覺,我卻實在記不起來了,我苦笑了一下,並沒有回答。
  駱致謙「哈哈」地笑了起來:「感覺異常好?是不是?老實說,和吸食海洛英所獲得的感覺是一樣的,是不是?」
  他連問了兩聲「是不是」,我只好點了點頭。
  因為他所說的話,的確是實在的情形。
  駱致謙十分得意,指手劃腳:「我相信那島上的土人,在最早飲用這種液汁之際,是將它當作麻醉品來用的,古今中外,人都喜歡麻醉品,而你也會立即喜歡這種東西的!」
  在那一剎間,我只覺身上,陣陣發冷!
  我飲用了不死藥!
  我將不能離開不死藥了,如果不喝的話,抗衰老素的反作用,就會使我變成白癡!
  我呆呆地站著,一動不動,駱致謙則一直望著我在笑,過了一會,他才道:「你不必沮喪,來,我們拉拉手,我們可以成為最好的合夥人!」
  我看到他伸出手來,我可以輕易地抓住他的手,將他拋下海去的。可是我卻沒有這樣做,因為,這時將他拋下海去,又怎麼樣呢?
  我已經喝下了不死藥,我已成了不死藥的俘虜,從今之後,我可以說沒有自由
  而駱致謙如此高興,竟然認為我會與他合作,那自然也是他知道這一點之故。當然,我固然未曾將他摔下海去,但也沒有和他握手。
  我心中只是在想,在我這幾年千奇百怪的冒險生活之中,我遇見過不知多少敵人,有的凶險,有的狡猾,有的簡直難以形容!
  但是,我所遇到的所有敵人中,沒有一個像駱致謙那樣厲害的,我一次又一次地失敗在他的手中到如今,我似乎已沒有反敗為勝的可能!
  駱致謙看到我不肯和他握手,他收回了手去,聳了聳肩:「不論你是不是願意,我看不出你還有第二條路可走。」
  我的神智漸漸地恢復鎮定:「我還是可以先將你送回去接受電椅。」
  駱致謙卻一直帶著微笑:「不,你不會的,你已喝了不死藥,和一般人想像的完全相反,一個永不會死的人,絕不是幸福的,他的內心十分苦悶、空洞和寂寞,一想到自己永不會死,甚至便會不寒而慄,我沒有錯,我說中了你的心坎,是不是?」
  我的身子,又不由自主地震動起來。
  駱致謙又說對了!
  的確,當以前,如果我想到自己永不死的時候,或許會覺得十分有趣,認為那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因為在以前,這樣想,只不過是空想而已,幾乎一切都是美好,但是如今刻不同了!
  如今,我只要保持著不斷地飲用「不死藥」,我的的確確可以成為一個永遠不死的人,但是每當想起這一點的時候,我實在忍不住心寒!
  當你和你最親愛的人,一齊衰老的時候,你並不會感到怎樣,但是試想想,如今我將看看我四周圍的人,包括我最親愛的人在內,老去,死去,而我卻依然一樣,這能說是幸福麼?這實在使人噁心!
  駱致謙望著我,徐徐地道:「是不是!」
  「是不是」好像是他的口頭禪,我只是無精打采地望著他。
  駱致謙繼續道:「在心靈上,我們絕不是一個幸福的人。一個有著這種心情的人,總是希望有一個和他同樣遭遇的人,可以同病相憐,互相安慰的。我是這樣,你,也是這樣的!」
《不死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