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兩個不像真人的人(3)
白素的聲音聽來很尖銳,她叫道:「住手,你想證明甚麼?」
我站起身子來,仍然望著那人。的確,我想證明甚麼呢?我自己也說不上來。
過了好一會,我才道:「白素,這……是一個人?」
白素道:「當然是!」
我苦笑了一下,道:「他……他們……就是被我踢下海去的那兩個人?」
對於這一個問題,白素也不禁猶豫了,從容貌來看,毫無疑問,他們就是那兩個人。可是,那兩個人跌進了海中之後,就再也不出現過,他們是甚麼時候,從海上爬上來的?
而且,就算他們在我們未覺察的時間內,上了船,他們又怎會有機會進入密艙?
而且,他們躺在艙底下,一動也不動,究竟是為了甚麼?再加上,何以他們兩人身上,一滴水珠也沒有,根本不像是從海中爬出來?
這一連串神秘莫測的疑問,令得白素對我這個簡單的問題,也無法作肯定的答覆。
白素只是苦笑著,喃喃地道:「你看,他的手臂還在流血,一定有甚麼怪事發生在他們身上,才使得他們變成那樣的。」
我想說,這兩個人不是人,人在昏迷不醒的時候,我也見過,完全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但是,我只是那樣想,並沒有講出來。
我之所以有那樣想法,完全是基於我的直覺,而找不出任何根據來的。任何人看到了眼前這個人的情形,都會以為這個人是一個昏迷不醒的人,沒有人會懷疑他不是人,因為他不但皮膚溫暖,有脈搏,而且還在流血!
然而,我卻有懷疑,懷疑這是一個假人!
我的腦中亂到了極點,因為我何以會懷疑這是一個假人,我一點也說不上來,而且,我也無法去捕捉我這一點假設是由何而來的。
我聽得白素歎了一口氣:「我以為,要盡快將這兩個人送到醫院去!」
我木然地點了點頭。白素提議是對的,應該將這兩個人,盡快送到醫院去,可是我又立時想到,這兩個人如果根本是假人,將假人送進醫院,這不是很滑稽的事情麼?
我的心緒,由於過度的紊亂,因之在情緒上,已經呈現一種自我控制的失常狀態,當我一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我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白素有點惱怒:「有甚麼好笑!」
我指著那個人:「我們曾以為那是兩個假人?將假人送到醫院去,不是很好笑麼?」
白素大聲道:「他在流血,只有真正的人,才會流血!」
我下了一口唾沫:「可是,你見過一個人,睜著眼,像是甚麼也沒有發生,但是卻流著血的麼?」
白素呆了一呆,說不出話來。
那人手臂在流著血,流出的血,已經相當多,可是他的神情,一直沒有變,還是那樣,睜大了眼睛,一動也不動地躺著。
白素俯下身,扯下了那人的衣袖,將那人手臂上,在流血的傷口,紮了起來:「不管怎樣,我們一定要快點回去!」
她一面說著,一面指著駕駛台,我對她這個意見,倒是同意的,現在,我和她,好像已墮入了一個迷幻的、不真實的境界之中,在這個境界之中,一切好像全是不真實的,我們的情緒變得不正常和難以控制,我們的思考能力,也變得十分遲滯。
要打破這種情形,唯一的方法,就是回到真實的境界中去。
那也就是說,回到有眾多人的社會中去,和眾多人接觸,讓眾多的人,來和我們同時看著這個流血的人,讓他們和我們有同樣的遭遇。
我發動了引擎,船向前駛去,我的腦中仍然極紊亂,但總算還可以保持足夠的鎮定,來駕駛船隻。我估計在一小時之後,我可以到達那個荒島,那時,我可以先登上「快樂號」,和警方聯絡了。
海面上十分黑,那艘船的性能很好,我和白素兩個人,誰也不說話,因為在這樣迷離的境界中,我們都不知說甚麼才好。
直到二十分鐘之後,我才聽得白素叫了一句:「他……還在流血!」
我回頭向那個躺在艙板上的人看了一眼,他手臂上的傷口,白素已經替他紮了起來,但是,包紮傷口的布,已經被血滲透了,一片鮮紅色。血還在不斷地滲出來,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
白素吸了一口氣:「這樣下去,他會因為失血過多而死!」
我望了那人的臉一會:「我看不必擔心會有這種事發生,你看他的臉色!」
那人的臉色,看來仍然很紅潤,他已經流了不少血,可是單看臉色,絕看不出來,而且,他還是一樣睜大著眼,一動也不動地躺著。
白素苦笑了一下,找了一條帶子,抬起那人的手臂,在那人手臂的臂彎部分,緊緊紮了起來。
同時,她在喃喃地道:「世上不會有能流血的假人!」
我已經轉過頭去,專心駕駛,但是我還是說了一句:「要製造一個身體有血的假人,其實也不是一件難到不可以的事情。」
白素立時道:「或許並不難,但是有甚麼用?」
我沒有再出聲,因為我實在答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