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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我就像是在進行一場賭博。我根本無法知道我會輸,或者會贏,而當我走出了數十碼之後,我又聽到了一陣隆隆的聲響。
  我轉頭看去,看到大堆大堆的雪,自山坡上滾下來,那又是極其壯觀的奇景,但是我並沒有多佇足,我不斷地向前走著。
  在那樣的情形下,我全然無法辨別前進的方向,我只能順著風勢走著,而風勢是在不斷變幻著的,是以不必多久,連我自己也不知身在何處了。
  風勢似乎越來越猛,雪也越來越大,我實在無法再向前走了,但還是勉力支撐著,最後,我從一個斜度很大的山坡上,直滾了下去。
  賓到了那山坡下,我喘了一口氣,那裡有一塊很大的、直立的石頭擋著,風不是那麼猛烈,我勉力自雪堆中翻起身來,倚在大石坐著。
  當我坐定了之後,我看到就在我身邊不遠處,有兩團積雪,竟然在緩緩地抖動著。
  我揉了揉眼,手背上的雪花,揉進了眼中,使我的眼睛發出了一陣劇痛來。當我再定睛向前看去時,我肯定我未曾看錯,有兩團積雪在動。
  我的第一個念頭是:那可能是雪下有著兩個小動物,如果是的話,那我就獲救了,我高興得幾乎大聲叫了起來,我忙向前撲去,先將那兩國雪球,壓在身下,那兩團雪球並沒有發出什麼掙扎。
  然後,我迅速地扒開雪,我首先看到兩對眼睛,那兩對眼睛,也在一大團灰色茸毛之中,一看到了那兩對眼睛,我就陡地一呆。
  因為,那無論如何,不是野獸的眼睛。
  我連翻坐起身來,將雪迅速扒開,我看到兩個十歲左右的孩子,掙扎著爬起身來,他們站起之後又跌倒,倒在雪地之後,再也沒有力量站起身來了,只是睜著他們烏溜溜的眼珠望著我。
  這兩個可憐的孩子,一定是又凍又餓了。在那剎間,我似乎忘了自己,也是又凍又餓,就在死亡的邊緣了,我連忙將他們扶了起來。
  他們的身上,都穿著獸皮衣服,戴著狐皮帽子,他們的手,凍得又紅又腫,我將他們扶了起來之後,已可以肯定他們一定是康巴族人的孩子。
  我大聲問他們:「你們是怎麼一回事?」
  那兩個孩子困難地搖著頭,看來他們已經衰弱得連說話的氣力也沒有了。
  在如今那樣的情形下,體力的過度消失,是一件最最危險的事了。
  我握住了他們的手臂,大聲道:「我們不能耽在這裡,我們一定要走,你們一定要跟著我走,明白麼?」
  那兩個孩子總算聽明白了我的話,他們點著頭,我拖著他們,向前走去,在開始的時候,他們根本不能走,只是我拖著他們在雪地上滑過。
  我自己已經是飢寒交迫的了,還要拖著兩個孩子向前走。那種疲乏和痛苦,實在令得我身內的每一根骨頭。像是都要斯裂一樣。
  我好幾次想將那兩個孩子放棄算了!
  但是,當我每一次有那樣的念頭時,我轉過頭去看他們,都看到他們,也在竭力掙扎著,是以又使我打消了放棄他們的念頭。
  這兩個孩子在開始的時候,甚至連走動的能力都沒有,那一定是他們在雪地中停留得太久,全身都凍得發僵了的緣故。
  他們的年紀實在太小,小得還不明白如何在雪地中求生存的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不論你多麼疲乏,都要維持身體的活動,走也好,爬也好,總之要動,當你一停下來的時候,死神就開始來和你會晤了。
  當我拖著這兩個孩子前進的時候,他們自己也在竭力掙扎著,是以,他們的活動能力,也在逐漸恢復著,漸漸地,他們已可以自己走動了。而當我們在經過了一個山口的時候,凌厲的風,夾著雪片,向我們吹襲了過來,令得我們三個人,都不由自主,在雪地中打著滾。
  我掙扎著站了起來,急於避開那山口的強風。
  那兩個孩子,拉住了我的手,反要拖我向那山口走下。
  在那樣的風雪之中。我們是根本無法講話的,我只好搖著頭,同時伸手向前面指著,表示我們要繼續向前去,至少,要避開這個風口。
  可是那兩個孩子卻十分固執,他們一定要向那山口走去,我心中惱怒起來,掙脫了他們的手,自顧自向前走去,他們卻又追了上來。
  他們追著我,滾跌在地,我要十分艱難地才能轉過身,將他們扶了起來,當我扶起他們的時候,那兩個孩子向我大聲叫道:「向那裡去,那裡有庫庫!」
  我大聲問道:「有什麼?」
  「有庫庫!」他們回答著。
  我呆了一呆,我不知道「庫庫」是什麼,他們指的,正是那個山口,從山口中捲出來的風,是如此強烈。我們如果要逆風走進山口去。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那兩個孩子在掙扎著站了起來之後,還是硬要拉著我向山口走去。
  我暗歎了一聲,雖然我不知道他們兩人口中的「庫庫」,究竟是什麼玩意兒,但是我卻也可以知道,他們那麼強烈地要求走進山口去,一定是有原因的。
  這兩個孩子,當然不可能是外地來的,他們毫無疑問是康巴人的孩子。
  那也就是說,他們雖然是孩子,但是他們對當地地形的瞭解,一定還在我之上,那叫作「庫庫」的地方,可能對我們目前的處境,有所幫助。
  是以我點了點頭,和他們一起向那山口走去。
《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