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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納醫生一聲不出,我又追問了一次,他仍然不出聲,我不得不冷笑著:「你用甚麼方法,可以使一個人在死後仍然能行動?你就用那樣的一個死人,嚇死了鮑伯爾先生!」
  當我指出他可以使死人能夠行動之際,他現出駭然的神色來,但是隨即,他就怪聲怪氣,笑了起來,他道:「你的話,在任何法庭上,都會被斥為荒謬的,那絕不能使我入罪!」
  我望著他,手中的槍,也仍然對準了他,一時之間,我實在不知說甚麼才好。
  而丁納醫生突然現出十分疲倦的神色來,他用手搓著臉,靠在沙發的背上。
  丁納道:「如果你知道鮑伯爾當年怎樣對付我,你就可以知道,我將他嚇死,實在是一種最輕的懲罰了!」
  我仍然呆望著他,他苦笑著:「放下槍來,我可以將事情原原本本講給你聽。」我猶豫了一下,放下了手槍,但是仍將手槍放在我伸手可及的茶几之上。
  在我放下了手槍之後,丁納醫生站了起來,走到酒櫃之前,拿出一瓶酒來,對準了瓶口,喝了兩口酒,然後,他才提著酒瓶,回到了沙發上,他抹了抹口角上的酒,那樣子,十足是一個潦倒的酒徒。
  我不出聲,在等著他說話。
  我不知道他和鮑伯爾之間有甚麼糾葛,但是我願意聽一聽,因為我感到他們兩人之間,一定有著一些驚心動魄的事情。
  他吁了一口氣:「三十多年前,我和鮑伯爾是同學,我們一起在美國南部的一家大學求學,他比我高三年,我才進大學時,他已經是四年級生了,我們是在球場上認識的,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我略為挪動了一下身子,坐得更舒服些,因為我知道那一定是一個很長的故事,需要長時間的聆聽。
  丁納醫生又喝了兩口酒,才又道:「在一個暑假中,我因為找不到工作,而悶在宿舍中。」
  丁納再喝了兩口酒,然後放下了酒瓶,他的臉上現出十分憤慨的神色來,緊握著拳:「鮑伯爾看準了我的弱點,他就來利用我!」
  「利用你去犯罪?」我忍不住插言。
  「不是,他叫我和他一起,到海地附近的一個小島去,他付給我每天二十元的工資,對於一個窮學生來說,那是一個極大的誘惑了。」
  我揚了揚眉,直到現在為止,我還不知道在丁納和鮑伯爾之間,發生了甚麼事,但是我卻有這份耐心,聽丁納講下去。
  因為丁納已經說過,鮑伯爾並不是叫他去犯罪,而且,還給他二個元一天的工資,那算是對他極不錯的了,何以他會那麼恨鮑伯爾?
  丁納停了相當久,在那幾分鐘的時間內,他面上的肌肉,不斷的抽搐著,看來他變得極其可怕,終於他又用雙手在面上用力按撫著,然後,用一種聽來十分疲乏的聲音問道:「你知道海地的巫都教?」
  我欠了欠身子。
  丁納的問題,聽來是突如其來的,而且與正題無關的,但是,那卻也足以令我震動了。
  嚴格來說,丁納的那個問題,對我而言,是─種輕視。他問我是不是知道「海地的巫都教」,而事實上,我對海地的巫都教,有著相當程度的研究,但是我卻也不敢說自己是研究巫都教的專家,因為,我未曾親自到海地去過,未曾親身去體驗過巫都教中那種神秘和恐怖的事實。我對於巫都教的事實,全是從書本中得到的知識。
  在那一剎間,我立時想到的是一件有關巫都教最神秘的事情的記載。
  有好幾個曾經親歷其境的人都記載著,說海地的巫都教中的權威人士,都有一種神奇的能力,他們可以利用咒語,使死人為他們工作,有一個人還曾親眼看到,一個巫都教徒,用咒語驅使一百具以上的屍體,來為他的蔗地,進行收割。
  當我一想到了這件事的時候,我也自然而然把這幾日所發生的事,聯想了起來,那位「石先生」,那個從鋼櫃中走出來,坐在轉椅上的死人,難道丁納也是學會了巫都教驅策死人的法子?
  這時候,我實在沒有法子保持緘默了,雖然丁納只是問了我一句「你知道海地的巫都教麼?」但是我立即回答道:「丁納先生,你……證實並且掌握了巫都教驅策死人的方法?」
  丁納睜大了眼望著我,在他的臉上,現出一種極度厭惡的神情來,以致在剎那之間,我幾乎認為,他已不會和我再交談下去。
  還好,他那種厭惡的神情,終於漸漸地消失,但是他的語氣之中,顯然還十分不滿,他道:「別自作聰明地向我反問,回答我的問題!」
  我略呆了一呆,我不想冒犯他,因為我知道,在他的口中,將會有許多稀奇古怪的事講出來,這些事,可以使我的好奇心,得到極度的滿足,而我正是一個好奇心極強的人──這是我的大弱點。
  我點頭道:「聽說過,我曾經讀過很多有關巫都教的書籍,那些書藉,全是身歷其境的人寫的。」
  丁納突然激動了起來,他漲紅了臉:「放屁,那些書上記載的,全是放屁,因為沒有一個外人,曾真正到過巫都教的中心!」
  他講到這裡,急促地喘了幾口氣,然後才一字一頓地道:「除了我!」
  這一次,我學乖了,我沒有再向他問甚麼,只是等著他自己講下去。
  他揮著手,可是並不開口,等到他垂下手來時,他的聲音,倒也恢復了平靜,他道:「剛才我說到了甚麼地方?是的,我說的鮑伯爾以每天二十元的代價,請我陪他一起到海地附近的一個小島去,他說,他要到那小島去,採集一些藥用植物的標本。」
《訪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