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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已足可以看清,地上一塊三呎見方的大磚,被慢慢地頂了起來:那是一個暗道的出入口!
接著,一個人的上半身出現了,他一手執著槍,一手執著手電筒。他還未曾發現白素,白素也不出聲。
那人從暗道中出來,轉身,就在那人一轉身的時候,那人看到了她!他陡地一震,手中的手提機槍,立時揚起。
而地道中又有人鑽了上來。
從地道中上來的第二個人,竟是一個僧侶!手中,也持著槍,神色十分緊張。
一看到那個僧侶,白素便明白了!
那是反抗者的游擊隊,他們一定是這所寺院原來的主人,所以他們知道有這條暗道。而寺院外面的進攻,吸引了駐軍的注意力,另外一股人,則由暗道進入寺院,裡外夾攻。
白素這時候卻處境尷尬,因為她兩面不討好。她將如何向從地道中鑽上來的反抗者解釋她是同情他們的呢?
白素眼看著一個人一個人,自地道中穿了上來,而等到上到第四個人的時候,那僧侶持著槍,走向前來,竟以十分流利的英語問道:「你是甚麼人?你是軍眷,還是軍隊中的工作人員?」
她忙道:「都不是,我是他們的俘虜,是張將軍將我自印度押回來的。」
那僧侶呆了一呆,立時用他們本族的語言講了幾句話。這時候,那小室之中,幾乎已經擠滿了人,大家聽到了那句話之後,起了一陣騷動。
白素又道:「我絕不是你們的敵人,我在印度的時候,見過章達先生和薩仁先生。」
白素的話,又引起了一陣震動,一個年輕人把一柄槍,塞到了她的手中。白素接了過來:「你們裡外夾攻的計畫很好,但是人數少,要大量利用手榴彈。」
那僧侶將白素的話,翻譯了一遍,人叢響起了一陣贊同的低呼聲。那僧侶又道:「我們有手榴彈,每人大約有八枚。」
白素道:「那我們還等甚麼?」
她端起了手中的手提機槍,向那扇門,掃出一排子彈,一腳踼了出去,那扇門整個地坍了下來。
在白素身後的兩個年輕人,陡地竄了出去,他們的身手,十分矯捷,在地上打著滾,滾出了六七呎,手臂連揮,已拋出了四枚手榴彈。
四下震耳欲聾的巨響過處,牆壁震動,大地顫抖,濃煙迷漫,白素俯著身子,向前衝了出去,許多人跟在她的後面,衝出了那條走廊,只見前面濃煙之中,全是手忙腳亂、倉皇失措的人影!
駐在廟中的駐軍雖然多,但是因為廟外的攻擊十分劇烈,所以都在忙於防守,忙於向廟外還擊,卻未曾料到在這時候,一股勇不可當的健兒,從廟宇的中心,向外攻了出來!
白素掃出了幾排子彈,手榴彈也被紛紛拋出,廟內的手榴彈爆炸聲一起,廟外的攻擊更厲害了,幾下隆然的炮聲過處,廟牆被攻坍了,驚天動地的吶喊聲,自外面傳了過來。
聽那陣陣的喊聲,圍在廟外的,怕不有一千人以上!
而鑽進廟來的雖然只有七八十人,那七八十人,卻如同插入心臟的一柄尖刀一樣,發揮了最大的戰鬥作用,東衝西突,所向無敵!
廟內的士兵,有一部分中了槍,有一部分被手榴彈炸死,還有一部分被坍下來的牆壓住了動彈不得。更有一部分,正在急急忙忙地進行「光榮撤退」。
白素東奔西突,她想要尋找錢萬人,可是錢萬人卻不知道到甚麼地方去了。
不到半小時,圍在廟外的人便沖了准來,他們盡可能地撿拾著武器,七八門山炮被拉著向山下拖去,這座已毀壞得不像樣子的廟宇,當然不利固守,勝利了,便立時撤退。
白素跟著人潮,退出了破廟,她的身上,也多了好幾柄槍,在人叢中,她遇到了那個僧侶。
那僧侶向白素豎了豎大拇指:「打得好,你跟我們一齊回根據地去,好不?」
白素道:「如果你們歡迎的話,我當然去。」
那僧侶哈哈地笑了起來,用他們的語言將白素的話高聲叫了一遍,圍在他們周圍的人,也都夾雜地大笑了起來,那僧侶笑道:「他們在笑你居然講出了這樣的話來,你是我們最忠實的朋友,怎會不歡迎你去?」
白素也笑了起來,她感到在她周圍的那些人,豪爽、粗獷,和他們相處,絕不需要客套。
許多人一齊簇著下山,到了山坡上,便自動排成了五隊,每一隊有兩百多人,一齊以極快的步伐,向山下走去。
不一會,五隊人便穿過了一條峽谷。才一出峽谷,便看到一隊馬隊,成一字排開,在前面相候,兩騎馬策鞭向前奔來。
千餘人突然高叫了起來,他們叫的甚麼,白素聽不懂,但是看他們的神情,一定是在高呼勝利,而策騎前來的兩個人,自然是這一群人的首領。
就著微弱的星光,白素向前看去,只見那兩個人,全是三十歲左右的年輕人,他們的面色沉重,衣著粗陋,但是卻仍然可以看得出他們是十分有教養的人。
白素被一群人簇擁著,來到了那兩個人的面前,那兩人便從馬上下來。那僧侶向那兩個人,講了幾句話。
那兩人一齊轉向白素,其中的一個,以標準的牛津腔英語道:「歡迎,歡迎,我是薩仁的堂兄。你覺得奇怪麼?我是牛津大學的法律系的學生。」
白素知道這地方的一些貴族子弟,都十分有教養,所以她並不覺得奇怪。而她一聽得對方是薩仁的堂兄之後,她更感到安心,她忙道:「那好極了,你們和薩仁先生可有聯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