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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小冰又互望了一眼,各自聳了聳肩,羅定是一個有著不自覺的神經病者,毫無疑問了。我們走出了電梯,小冰用鑰匙打開了一道門走進去,已經很黑了,所以小冰著亮了電筒,那大廈設計得相當好,打開了玻璃門,來到陽台上,暮色漸濃中的城市,燈光閃爍,極其美麗。
  小冰看得十分滿意,一共有四間相當大的睡房,他也一一看過,然後,他在一間浴室中,洗了洗手,雙手抖著,將水珠抖出,走了出來。
  他對我道:「很好,我決定買。」
  我笑著道:「一幢大廈,要是完全沒有人光顧,一定是有問題的!」
  小冰攤著手:「問題?甚麼問題?我一點也不覺得有甚麼不好!」
  我打起道:「要是你搬進來之後,只有你一家人住,這不是太冷清了麼?」
  小冰笑了起來:「那更好,我就是喜歡清靜。」
  我們說笑著,又到了同一層的另一個居住單位,去看了一下,除了方向不同之外,格局完全一樣。
  我們又進了電梯,下到大堂,陳毛在下面等我們,小冰道:「很好,我決定做第一個買主,這樣好的房子,沒有人買,真不識貨!」
  小冰將鑰匙還給了陳毛,和我一起出去,我先上車,他打開車門,也準備上車,忽然,他「啊」地一聲:「糟糕,剛才我洗手的時候,脫下手錶,忘了戴上!」
  我笑道:「你的又是甚麼好表!」
  小冰道:「值得一輛第二流的跑車,你等一等我,我去拿回來。」
  我點了點頭,我全然沒有想到要陪他一起上去,也可以肯定,他一定會很快就會拿了忘記戴的手錶回來的。
  我看到他又走進大廈,問陳毛取了電筒、鑰匙,也看到他進了電梯。
  我在車中等著,打了一個呵欠,和小冰在一起,有過不少驚險刺激的事,只怕以這次,最乏味了。
  我竟陪著他一起來看新房子!我聳了聳肩,使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塞進了一隻音樂盒,欣賞著一曲「月亮河」。
  等到「月亮河」播完,我直了直身子,這首曲子,算它四分鐘,那麼,小冰進去,應該有五分鐘了。五分鐘,他應該回來了!
  我按停了錄音盒,向大廈看去,大廈的大堂中仍然亮著燈,管理員陳毛不知道到甚麼地方去了。我抬頭,看那幢大廈。
  整幢大廈,一點燈光也沒有,在黑暗中看來,實在是一個怪物,給人以很可怕的感覺。
  我在這時候,不由自主,想起羅定的遭遇來,但是我隨即自己笑了起來。
  小冰去了不過五分鐘多一點,我擔心甚麼?
  我燃著了一支煙,可是等到這支煙吸了一大半的時候,我有點沉不住氣了,我打開車門,走了出去,來到大廈的玻璃門前,隔著玻璃門,可以看到電梯。
  任何電梯,在最下的一層,都可以看到電梯是停在哪一層的,有一排燈,顯示出這一點來,我就是想看看,小冰是不是已經開始下來了。
  可是,那一排燈,全熄著,沒有一個是亮的。
  那也就是說,我無法知道小冰在哪一層。
  我又呆了一呆,推開了玻璃門,大聲叫道:「陳伯,陳伯!」
  陳毛又從二樓走了下來,看到了我,奇怪地道:「郭先生還沒有下來?」
  我道:「是啊,他上去已經很久了,為甚麼這電梯的燈不著?」
  陳毛向電梯看了一眼,皺著眉道:「又壞了,唉,經常壞,真討厭!」
  我在大堂中來回走著,直到第二支煙又快吸完了,我才道:「不對,陳伯,只有一架電梯?」
  陳毛道:「是的,整幢大廈,只有一座電梯!」
  我忙道:「後電梯呢?」
  很多大廈,尤其像這樣華貴的大廈,通常是設有後電梯的,所以我這樣問。
  陳毛卻搖著頭:「沒有,或許這就是賣不出去的原因,很多人都問起過,沒有後電梯,顧客不喜歡!」
  我又看著電梯,用力按著鈕,同時,將耳朵貼在電梯門上,我彷彿聽到一點聲響,那像是電梯的鋼纜在移動的聲音,如果我的判斷不錯,電梯不是在上升,就是已經開始在下降。
  當然,電梯下降來的可能性大,因為小冰已經上去了那麼久,自然應該下來了。我耐著性子等著,可是,三分鐘又過去了,小冰還沒有下來。
  我向陳毛望去,只見陳毛睜大眼睛望著我,他的臉色很蒼白,看來,神情也格外詭異。
  我大聲叫了他一聲,他征了一征,我道:「我現在由樓梯上去找郭先生,要是郭先生下來,你千萬記得,要他等我,別再上來找我!」
  陳毛瞪著我:「先生,二十幾樓,你走上去?」
  我沒有理會他,已經奔向樓梯口,我急速地向樓梯上奔上去。
  普通人,用我這樣的速度上樓梯,我相信到了十樓,一定已經氣喘腳軟,但是我是受過嚴格中國武術訓練的人,可以堅持更久,我一層一層奔向上,每奔上一層,我就走出去,看著電梯在哪一層。
  倉惶間沒有帶電筒,所以我只好用打火機去照看,每一層的電梯數字電燈,全都不亮。
  當我奔到了二十樓的時候,開始氣喘,這真是極長的旅程,但我只剩下最後兩層了,我又奔上一層,大叫道:「小冰!」
  沒有人住的大廈中,響起了我的回聲。
《大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