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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真相,對小冰的失蹤,一定是有著很大的關連,我自然不肯就此停止。
  不過這時候,我已無法再和他交談下去,因為他已經大踏步向門外,走了出去。
  我看著他走了出去,也只好走出去,可是我有耐心,我在那商業機構的樓下,停車場中,我的車中等著,等到了下班的時間。
  很多高級職員下班之後,到停車場來取車子,我看到了羅定,他看來和別人,並沒有甚麼不同,而且,看他的樣子,決沒有注意我。
  我看著他上了車子,駕著車子離去,然後,我便跟著他也駛出了停車場。
  老實說,這時我跟蹤他,可以說沒有甚麼目的。我想找尋小冰,那和羅定可能完全沒有關係。
  但是我覺得,如果我對羅定的確實遭遇,有進一步瞭解的話,可能在毫無頭緒之中,會找到一絲線索。
  車輛很擁擠,我有時離羅定的車子較遠,有時離得他很近。
  車向東駛,不多久,路上較疏了一些,我仍然跟著他,我看到他在一家麵包店前,停了停車,麵包店中人,拿著一個紙盒給他,他接過紙盒,又繼續駕車向前。
  這自然不值懷疑,紙盒中不是蛋糕,就是麵包,可能是他自己吃,也可能是他每天順道買回去,給孩子當早點,這是一個正常家庭父親的正常行動。
  羅定的車,停在一條橫街上,他下車,有幾個人和他打招呼,他一定住在這條街上。
  我也停下車,看著他,他走進一幢三層高的房子,這種房子,是沒有電梯的。
  他走進屋子的時候,看來絕對正常,一點也沒有可疑之處,這使我不想下車繼續跟蹤他,因為他說過,叫我別再找他的麻煩。
  可是,除了在他身上,可以找到一點小冰失蹤的線索之外,沒有別的辦法了。
  在車中,我想了很久,才決定下車,也走進了那房子,我知道他住在三樓,我一直走上去,到了三樓,那裡一共有兩個居住單位,其中有一個,門口釘著一塊銅牌,銅牌上刻著「羅宅」兩個字。
  我按鈴,來應門的,正是羅定。
  羅定一看到了我,立時沉下了臉:「衛先生,你這算是甚麼意思?」
  我自然知道自己的行動很不對頭,是以我只好低聲下氣:「羅先生,我是來求你幫助我!」
  羅定的臉拉得更長:「我不能幫助你甚麼,我警告你,千萬別再來騷擾我!」
  我聽得屋子裡有女人的聲音在大聲問:「甚麼人啊?」
  羅定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一個討厭的傢伙!」
  他一面說,一面用力關上了門。
  在門快要碰然關上之際的一剎那間,我一時衝動,真想撞門衝進去!
  但是我沒有那麼做,我只是在門前,又默默站了一會,便轉身走下樓梯。
  第二天,一早,一位警官就將我吵醒,那位警官以很嚴肅的神情警告我:「我們接到投訴,說你在騷擾一位羅先生。」
  我呆了一呆,苦笑了一下:「我只不過向他問一些問題,希望能夠找到線索,尋找失蹤的郭……」
  我請到這裡,那警官已揮了揮手,打斷了我的話題:「那位羅先生接受了醫生的勸告,然後來向我們投訴,他來投訴的時候,帶來了一張醫生的證明書,證明他極度神經衰弱,任何騷擾,對他都會產生極其不利的影響,所以請你停止一切對他的行動!」
  我又呆了片刻,才冷笑著:「事實上,這位羅先生的神經早有毛病了,並不是我使他神經衰弱的,我想你也知道他在那大廈,電梯裡的故事?」
  警官攤了攤手:「那是他的事,總之,他不希望有人麻煩他!」
  我只好答應:「好的,不過我希望你回去,對傑克先生提一提,我認為這位羅先生,他心中蘊藏著一項秘密,而這項秘密,對小冰的失蹤有幫助。」
  警方的傑克上校,是專門負責處理性質極其特殊的案件的,我知道小冰的失蹤案已經交到了他的手中。
  我和傑克上校,可以說是再熟也沒有了,可是一直以來,自從我第一次和他見面起,直到現在,都維持著這樣的一種關係除非是在某一種場之下,大家見了面,不然,我不會去找他,他也不會來找我。這自然是由於我和他兩個人,都是主觀極強的人,一見面,除了爭執,幾乎沒有別的事。
  那警官聽我提到了傑克上校,他立時道:「對了,我來找你之前,上校曾召見我,交代我幾句話。」
  我揚了揚眉。
  那警官道:「上校請我轉告,他知道你和郭先生手下的職員,正在努力,不過,他說,你們不必白費心機了,要是警方找不到郭先生,你們也找不到!」
  我笑了起來,我沒有想到,我和傑克上校之間的關係,會發展到不必見面,也可以起爭執的地步,然而我又沒有法子不作回答。
  我立時道:「謝謝他,也請你轉告上校,要是我們找不到郭先生,警方也找不到!」
  那警官帶著一種無可奈何的神情離去,我在他離去之後,幾分鐘也出了門,到了小郭的偵探事務所之中。
  在小冰失蹤之後,我幾乎每天都來,而且在無形之中,成為這間偵探事務所的主持人。
  當然,我主持這間偵探事務所,和小冰在主持的時候不同,我們拒絕接受任何案子,而集中力量,專門偵查小冰的下落。
  我才坐下來,兩個能幹的職員就來向我報告,他們是我派去,在小冰住宅外,日夜二十四小時,不停守護郭太太的八名職員中的兩個。
  我之所以那樣做,是因為我想到,如果小冰的失蹤,是因為他在某一件案子的偵查中,和甚麼有勢力的犯罪組織結下冤而種下的因,那麼,小冰有麻煩,郭太太也可能有麻煩。
  我甚至於期望著,會有人去找郭太太的麻煩。因為那樣,我就可以在毫無頭緒的情形下,獲得線索。
  可是,那八個職員的每一次報告,都是令我失望的,郭太太在家裡靜養,除了不斷有人去探望她,慰問她之外,她沒有任何麻煩。
  我深信,這一段日子之中,最難過的是郭太太,但是我想不出甚麼話去安慰她,我所能做的是,盡我的一切努力,將小冰找出來如果他還在世上的話。
  小冰的失蹤,實在太離奇和不可思議,最不可能的是,在海中撈起來的汽車,車門上著鎖,我推斷,小冰是在半途中遭了意外,然後又有人將他的車子鎖上門,推進海中去。
  那麼,遭受的是甚麼意外呢?
  傑克上校托那警官帶口訊給我,叫我不必瞎忙,但是我相信,我們所努力的,和警方所努力的,完全不同,警方絕不會花功夫在我們所做的這些事上。
  我吩咐了那兩個職員,繼續進行保護郭太太的工作,然後,另外一個職員,拿著一大疊文件進來:「我們很花了一些功夫,才找到這幢大廈的原設計圖樣,全部資料都在這裡了。」
  我向他們點了點頭:「暫時不要來麻煩我!」
  我打開那疊文件的第一頁之際,我心中自己也不禁懷疑,從研究這幢大廈入手,是不是可以使失蹤的小冰出現?
  我開始研究建築圖樣,看來,這是很普通的設計圖樣,沒有甚麼特別,最特別的一點,或許就是這幢大廈,只有一部電梯。
  我在眾多的文件中,找到了一張小紙,紙上寫著一行字,使我呆了半晌。
  那一行字是:「原有三部電梯設計取消,遵業主意見,改為一部。」
  那一張紙,是複印所使用的那種,當然,字跡也是複印出來的。我呆了一呆,忙又將全部文件翻抄了一遍,這張字條令人起疑。
  在這張字條上,有一個簽名,可是卻無法從潦草的簽名式中,辨認出簽名者的姓名。
  我盡量鎮定,就字條上簡單的語句,作一個設想。
  我的設想是:字條上的所謂「業主」,自然是這幢大廈的業權所有人。普通的程序是先有了一幅地,然後成立一個置業公司,然後,請建築師設計建築圖樣,然後再招商承建,再通過一連串的活動,將建成的大廈,一個單位一個單位賣出去。
  這種程序是不變的,我在字條上的那兩行字中,可以推測得到,原來的大廈設計,有三部電梯,可能是兩部在大堂中,一部在後門,是後電梯,這樣的設計,是正常的。
《大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