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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一面說,一面還是開了門。
    在法律手續上,入屋搜查,應該有搜查令,但是傑克上校分明欺負那老僕不懂手續,門一開,他揮了揮手,大隊警察,就開了進去。這時候,我倒一點也不覺得上校小題大做,因為覺非園相當大,要在裡面找一個人,沒有一百以上的警員,是難以奏功的。
    老僕的神情意驚惶,我輕拍著他的肩:「別怕,你們老爺也沒有甚麼事,不過要問他幾個問題,你說老實話,他在哪裡?」
    老僕哭喪著臉:「前天上飛機,是我送他到飛機場去的!」
    我冷笑著:「那麼,昨天有一位羅先生來過,想來你也不知道了?」
    老僕睜大了眼睛:「羅先生?甚麼羅先生,我根本不認識他!」
    我不再問下去,和傑克一起來到屋子之中,我也無心欣賞屋中的佈置,在搜查了一小時左右,而仍然沒有結果,上校在客廳中來回踱步之際,我不禁伸手,任自己腦門上,重重拍了一下:「我們實在太笨了,問航空公司,問機場出入境人員,就可以知道王直義是不是離境了!」
    傑克瞪著眼:「你以為我想不到這一點?不過我相信你,你說昨晚見過他!」
    我苦笑了一下:「那也不矛盾,他可以假裝離境,然後又溜回來!」
    傑克上校不出聲,走了出去,我知道他是用無線電話,去和總部聯絡了。
    在覺非園中,一點現代化的東西都沒有,門口沒有電鈴,屋中沒有電話,甚至根本沒有電燈。
    傑克離開了大約半小時,又走了回來,神色很難看,我忙問道:「怎麼了?」
    傑克道:「不錯,王直義是前天下午,上飛機走的,目的地是檳城!」
    我肯定地道:「他一定是一到之後,立時又回來的!」
    傑克上校冷笑道:「我的大偵探,你可曾算一算,時間上是不是來得及?」
    我立時道:「有甚麼來不及?小型噴射機,在幾小時之間,就可以將他帶回來!」
    傑克上校冷笑道:「你的推論不錯,不過,我已經叫人,和檳城方面,通過了電話!」
    我不禁呆了一呆,道:「那邊的答覆怎樣?」
    上校道:「王直義是當地的富豪世家,他一到,就有人盛大歡迎,一直到今天,他不斷公開露面,幾乎每小時都有他露面的記錄,衛斯理,我看你昨天晚上,一定眼睛有毛病!」
    可惡的傑克,在如今這樣的情形下,還只管奚落我,而不去探討事實的真相!
    昨天晚上我的眼睛有毛病?那絕不可能,我可以百分之百肯定,捱了我一拳的那個人,是王直義。不但我一眼就認出是他,當時,羅定也認出是他,那一定是王直義,這是不容懷疑的事實!
    但是,另一宗不容懷疑的事實,卻證明王直義在前天就離開了本,一直在好幾千哩之外!
    我伸手在臉上重重撫著,心緒極亂,傑克上校已下令收隊,並且在威脅那老僕,對老僕說,在王直義回來之後,切不可提起今天之事!
    我知道上校為甚麼要那樣做,因為王直義如果知道了他今天的行動,而要和他法律解決的話,那麼,上校就麻煩了!
    傑克上校遷怒於我,大聲吩咐收隊,自己離去,竟然連叫也不叫我一聲。而我在那時,思緒又亂到了極點,只是愣愣坐著,也沒有注意所有的人已經全走了!
    等到我發覺這一點時,我猜想,上校和所有的警員,至少已離去半小時以上了。只有我一個人坐在覺非園古色古香的大廳中,那老僕,在大廳的門口。用疑惑的神色望著我,四周圍極靜。我苦笑了一下,站了起來,老僕連忙走了進來。
    我無話可說,只好道:「這麼大的地方,只有你一個人住著?」
    老僕道:「我也習慣了,老爺在的時候,他也不喜歡講話,和只有我一個人一樣!」
    我歎了一聲,低著頭向外走去,老僕跟在我的後面,由於四周圍實在靜,我可以聽到他的腳步聲,我一直向前走著,心情煩亂得幾乎甚麼也不能想,終於又歎了一聲,轉個身來。
    我那一下轉身的動作,是突如其來的,在半秒鐘之前,連我自己也想不到,而且,如果有人問我,為甚麼忽然要轉身,我也一定說不上來,或許我想向老僕問幾句話,可是究竟要問甚麼,我自己也不知道。
    也正是由於我的轉身,是如此之突然,所以我發現跟在我身後的老僕,正在作一個十分古怪的舉動,雖然他一發現我轉身,立即停止了行動,但是在那一剎間,我已看到他在幹甚麼了!
    那實在叫人莫名其妙,我看到他的手中,握著一個如同普通墨水筆一般大小粗細的管子,那管子顯然是金屬做的。
    那金屬管子向外的一端,一定是玻璃,因為我看到了閃光。
    他用那管子,對準著我的背部,就在我突然轉身的一剎間,他以極快的手法,將那根管子,滑進了衣袖之中,時間至多不過十分之一秒!
    但是我卻看到了!
    我立時呆立不動,老僕也呆立不動,不出聲,可是他臉上的神情,已然明白地告訴人家,他有一件重大的秘密,被人發現了!
    而這時候,他雖然立著,一動也不動,但是那絕不表示他夠鎮定,而是他實在太驚駭,以致僵立在那裡,不知如何才好!
    而在這時,我也有不知如何才好的感覺,我心念電轉間,已經想到,未曾懷疑這個老僕,那實在是我的疏忽,因為已經證明,一切和王直義有關,而這老僕,又和王直義一起生活,王直義要是有甚麼秘密,瞞不過老僕!
    這時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好,事情來得太突然了,在這樣的情形下,要是我採取激烈的行動,對方在僵凝之後所來的反應,可能更加激烈,我就可能一點收穫也沒有!我必須用柔和的方法,以免他在驚駭之餘,有失常的反應,我要好像喚醒一個睡在懸崖旁的人一樣,絕不能驚動他,以免他「掉下去」!
    我們就這樣面對面地僵持著,足足有半分鐘之久,我才用十分平常的聲音:「那是甚麼玩意兒?」
    果然,我才一開口,老僕就像被利刀刺了一下一樣,直跳了起來,轉身向前便奔,我早已料到他會有這樣的反應,是以我的動作比他更快,在他的身邊掠過,疾轉過身來。老僕收不住勢子,一下子撞在我的身上,而我也立時伸手,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臂。
    當我抓住他的時候,他神色之驚惶,已然到了極點,我反倒有點不忍心起來,安慰他道:「別緊張,不論甚麼事,都可以商量。」
    他口唇發顫,發不出聲音來,而且,汗水自他的額上,大顆大顆,沁了出來。
    當汗珠自他的額上沁出來之際,我更加駭異莫名,這時,我離他極近,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額上的汗珠,只從皺紋中沁出來,而且,他的皮膚,全然不沾汗,汗珠一沁出,就直倘了下來。這只說明一件事,在他整個臉上,塗滿了某種塗料!
    他經過精心化裝!
    而且,這時,我緊緊抓住了他的手臂,他手臂上的肌肉,十分結實,一個老年人,決不可能還保持著如此結實的肌肉!
    他不但經過精心的化裝,而且,毫無疑問,是一個年輕人所扮!
《大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