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但是,我相信我做到了這一點,因為他的手,在快要碰到我的時候,又縮了回去。
  我的估計是,他剛才的動作,只是想碰我一下,安慰一下我這時「不幸」的遭遇,多半是不會有甚麼惡意的!
  他只望著我,不出聲,我也不出聲,過了足有一分鐘之久,他才喃喃地道:「衛先生,請原諒我,我……當時實在太吃驚了!」
  我皺了皺眉,伸手在裡著紗布的後腦撫摸了一下,接著,我揮了揮手:「算了,你不見得是為了說這種話,才來找我的吧!」
  他點了點頭:「不,不是。」
  我道:「那就好了,當時,你在做甚麼事,你手中的那金屬管,是甚麼東西?用它對準了我,是在幹甚麼?你說!」
  那「老僕」在我一連串的問題之下,顯得極其不安,他不斷地搓著手:「衛先生,我的名字叫韓澤。」
  我呆了一呆,他答非所問,看來是在規避我的問題,毫無誠意。
  但是,他對我說出了他的姓名,好像他又有對我從頭說起的打算,他先竟打算怎樣呢?韓澤這個名字,對我來說,一點作用也沒有,我從來也未曾聽過這樣的一個名字。
  當我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我腦中陡地一亮,這個名字,我雖然未曾聽到過,可是,是在甚麼地方,看到過的,我自詡記憶力十分強,應該可以想得起來的。
  果然,我想起來了,在一本雜誌中,曾介紹過這個人。韓澤,他自少就被稱為數字天才,十六歲進了大學,二十歲當了博士。
  對了,就是他!
  我點了點頭,道:「韓先生,你就是被稱為數學界彗星的那位天才?」
  韓澤苦笑了一下:「衛先生,原來你看過那篇文章,不錯,在數學方面,我很有成就,不過,比起王先生來,我差得太遠了!」
  我一聽,心中一凜,霍地站了起來,在那一剎間,我幾乎忘了假裝自己看不到東西了。
  他那樣說,那麼,王直義的身份,就實足令人吃驚了,如果他口中的「王先生」就走王直義,那出,毫無疑問,這位王先生,實際上是科學界的怪傑,曾經參與過世界上最尖端科學發展的大數學家、大物理學家,曾經是愛因斯坦最讚許的人物:王季博士!
  韓澤仰著頭看著我,我笑著,我不去望他,仰著頭,道:「你說的王先生,是王季博士?」
  韓澤點頭道:「走,是他。」
  我又道:「他就是王直義?」
  韓澤又點了點頭,但是沒有出聲,我是「看不見東西」的,是以我當然應該看不見他的點頭,所以我又大聲道:「是他?」
  韓澤吞下了一口口水,才道:「是他!」
  我呆了半晌,才道:「我不明白,像你們這樣,兩個傑出的科學家在一起,究竟是在幹甚麼,為甚麼你們要隱去本來面目,為甚麼你們要化裝?」
  韓澤的口唇顫動著:「我們…正在作一項實驗。」
  我冷笑著:「你們的行動,全然不像是在做實驗的科學家,只像是在計劃犯罪的罪犯!」
  韓澤又震動了一下,才道:「我們本來也不想那樣做的,但是你知道,這項研究,需要龐大得難以想像的資金,我們自己,一輩子也難以籌集這筆資金,必須有人支持,而……而……」
  韓澤講到這裡,現出十分驚惶的神色來,四面張望著,像是怕他所講的一切,被旁人聽了去。
  我吸了一口氣:「怎麼樣?」
  韓澤語帶哭音,道:「我……我是不應該說的,我們曾經答應過,絕不對任何人提起的,我真不知道我是不是應該說!」
  他只手互握著,手指纏著手指。
  屋子裡很靜,我不得不佩服白素,她躲在屏風之後,連最輕微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我冷冷地道:「你不說也不行,因為你的行藏,已經暴露,作為一個科學家,你應該有你的良知,你不能在行藏暴露之後,用犯罪行為去掩飾!」
  我一面說,一面面對著他,我發現他的額上,汗珠在一顆一顆地沁出來。
  我知道,他之所以來找我,就是因為他受不了良心的譴責所致,在那樣的情形下,我只要再逼他一逼,他一定會將所有的事全講出來!
  所以我在略停了一停之後,又道:「郭先生失蹤,陳毛死亡,羅定也失蹤,我想,這全是你們用犯罪來掩飾行藏的結果,是不是?」
  韓澤雙手亂搖:「不是,不是,那完全是意外,意外!」
  他雙手揮著拳,揮動著,神情很激動。
  我略呆了一呆:「你們的實際工作是甚麼?」
  韓澤的口唇,不斷顫動著,但是他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來,顯見得他的內心鬥爭得很厲害。
  我就在這時,厲聲道:「你應該將一切全說出來,不應該再有任何猶豫!」
  韓澤站了起來,仍是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氣,我神色也變得更嚴厲,韓澤道:「我……實在不能說,支持我們作實驗的人」
  他講到緊要關頭,又停了下來,我心頭火起,厲聲喝道:「你要就說,要就快滾!」
  我伸手向前直指著,韓澤站了起來,離開了沙發,連連後退。
  當他退到門口的時候,他幾乎哭了出來,哽著聲音叫道:「求求你,別逼我,我不能說,要是我說了出來,一定會死的!」
  我冷笑道:「那你找我幹甚麼?」
  他苦著臉:「我來請你,將那……具攝影機……還給我!」
  我略呆了一呆,立時明白他是指甚麼而言了,他口中的「攝影機」,一定就是那根金屬管,這是甚麼樣的攝影機呢?據白素說,構造極之複雜,她從來也沒有見過。
  而他居然還有勇氣向我提出這樣的要求來,真是厚面皮之極了,我冷笑道:「不能,我要憑這東西,來證明你的犯罪!」
  韓澤的聲音,變得十分尖銳:「你鬥不過他們的,你甚麼也看不到,你一定鬥不過他們,為了你自己,為了我,求求你,別再管這件事了,只要你不再管,就甚麼事也沒有了!」
  我冷笑道:「太好笑了,郭太太每天以淚洗面,在等他的丈夫回來!」
  韓澤道:「郭先生會回來的,他……只要我們能定下神來,糾正錯誤,他就可以回來了!」
  我聽他講得十分蹊蹺,忍不住問道.「郭先生在甚麼地方?」
  韓澤雙手掩著臉:「別逼我!」
《大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