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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上飛機開始下降,機翼下的「船」很快地接觸水面,在水面上滑行,濺起老高的水花。
水上飛機是繞著那個小島在海面上滑行的,當飛機滑行到小島的東南面時,我們看到了那架飛機!
剎那間,人人都像木偶一樣呆著不動,飛機劇烈震盪,顯然是駕駛員也大受震動,幾乎令水上飛機失去控制的緣故。
水上飛機又繞著小島掠了過去,直到又回到了小島的東南,停了下來,我們也再度看到了那架飛機,才有人叫道:「天啊!」
叫的人是兩個飛行問題專家之一。別以為那架飛機真的是插在峰石中。不是,它不是插在峰石中,而跌在沙灘上,它幾乎沒有受到什麼損傷--我的意思是說它的一半,它的後半部,幾乎沒有受到什麼損傷。那麼,它的前半部呢?它沒有前半部。
是的,在沙灘上的只是半隻飛機!
陽光照在那半隻飛機上,發出亮閃閃的銀輝,只有半隻飛機恰好齊機翼後部斷去,像是有一柄碩大無朋的利刃,將飛機從中剁了開來一樣。
好一會,才有人打開機門,放下橡皮艇。
沒有人說話,只有我問了那兩個專家一句:「這是怎麼一回事?」
兩個專家的一個道:「可能是一股突如其來的氣流,將飛機切斷了,你應該知道高空氣流的厲害。」
我沒有再問下去,因為那專家在講這句話的時候,連他自己也露出了不相信的神色。而他的話充滿矛盾,不要說在這樣的天氣是不會有突如其來的氣流,如果有的話,半隻飛機從高空跌了下來,能夠這樣完整無損麼,能夠看來那樣安詳地在沙灘上麼?而且,飛機的前半部呢?機上的人呢?
當我踏上了橡皮艇之際,我被這一連串疑問弄得我像是踏進了一隻冰箱,遍體生寒。
那不單是因為和我闊別已久的白素在這架飛機上,而是整個事情,實在太詭異了。我已知道,連同機上服務人員,在這架飛機上,有著八十六人,這八十六人,如今都陷入了什麼境地之中?
我和泰勒首先躍上了沙灘,向前奔去,到了那半架飛機的殘骸之前,飛機尾部略陷入沙灘之中,沒有燃燒的痕跡,沒有爆炸的痕跡,我們又迅速地繞到了飛機的前面,那時候,我們這幾個人,更是沒有一個說得出話來。
從遠處看來,飛機像是被一柄巨大的利刃切成兩半,從近處來看,它簡直就是被一柄巨大的利刃所切開來的,像是果刀剖開蘋果一樣,切口平滑,絲毫也沒有卷口,所有的一切,在經過「刀口」之際,都斷成兩半!
而機艙內部則是空的,空得一無所有,沒有人,沒有椅子,沒有一切,只有空的機艙。
我們又不約而同地抬頭看天,天空碧藍,幾乎找不到一絲浮雲,我們抬頭看天的動機一樣:心中感到了極度的惶惑,所以都想看一看,在上午十一時,究竟天上產生了什麼樣巨大的力量,使得這架飛機成為這樣子?還有半架飛機,和機上的人,又到哪裡去了呢?
根據先後兩架軍機的報告,這架飛機本來是「插」在峰石上的,現在跌下來,它的前一半難道還「陷在」峰石中?
這是荒唐透頂的想法,但即使這樣假定,也找不到任何痕跡。
我們這些人的眼光,從碧藍的晴空,轉到嶙峋的峰石上,峰石上何嘗有著曾被飛機「插進」過的痕跡?何況,「飛機插入峰石」,無稽之極!
那兩個飛行問題專家面色蒼白地在摸著飛機的斷口,我一直跟在他們的後面,想聽取他們兩人專家的意思,但是他們一直不出聲。
小島嶼上靜到了極點,只有海水緩緩地拍著沙灘時所產生的沙沙聲,但突然間,在我們的頭頂之上,卻響起了一種十分奇異的聲音。有點像飛機聲,但是卻又夾雜著一種「嗡嗡」聲,似乎還有人在高空大聲叫嚷,我們連忙抬頭向上看去。
可是天上卻仍然什麼也沒有,而那種聲音,也立即靜止,就像剛才根本沒有這種聲音,全是我們的錯覺。
我忙道:「誰有望遠鏡?」
泰勒遞了一隻給我,我彷彿看到了有一點銀光,閃了一閃,但是隨即不見。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可能那是一架路過的飛機,可能,可能,不知怎地,我的想法變得莫名其妙,我竟想到,那可能是飛機的前半截,還在繼續飛行!
那兩個專家苦笑著:「我們怎樣作報告:一架飛機斷成了兩截,另一半不見了,只有一半,完整無損?」
我指了指那半截飛機,心亂如麻:「看來你只好這樣報告了,這是事實!」
那兩個專家怔怔地站著,一言不發,這是超乎每個人知識範圍以外的事情,除了發怔以外,還有什麼事可做?
我走開了幾步,在海灘上拾起了一枚貝殼,螺的天地就在一枚貝殼之中,人類的天地呢,就在地球上,地球在整個宇宙之中,和一枚貝殼在沙灘上,有什麼分別呢?人類直到如今,連闖出地球還未曾做到,人類的知識又有什麼值得誇耀?
(一九八六年按:這個故事寫於二十多年前,人類的宇宙飛行不及今日,但今日,這句話倒也適用。)
我握著那枚貝殼,在沙灘上沉重地踱著步,泰勒他們站在沙灘上,望著全速駛來的水警輪,用無線電話告訴水警輪的指揮,水警可以不必再前來了。
本來,警方出動大批水警輪,準備來拯救傷亡,可是如今連人影不見一個!我提議自己留在這裡繼續研究。
泰勒答應了我的要求,他又命令道:「七0四號水警輪,繼續向前進。」他轉過頭來,對我道:「這艘水警輪由朱守元警官指揮,他是一個十分能幹的年輕人。」
我點了點頭,我知道朱守元這個人,他曾破獲過不少海上走私案件,是一個能幹的警官。
泰勒和其餘人,匆匆地登上橡皮艇,向水上飛機劃去。
小島的沙灘上,只剩下了我孤零零的一個人,那種詭異的氣氛也就更甚。
我望著那半截飛機,希望這時在機艙中突然走出一個人來,我不敢奢望那走出來的人是白素,只希望有一個人出來,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