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這肥探長的一切舉動都蠻不講理,他似乎在故意激我怒,要叫我出手打他。
我如果出手打了他,那會有甚麼結果呢?毆打警務人員,當然犯了法,就算終於可以沒有事,也必然吃了很多眼前虧了!
我一想到這裡,立時改變了主意,揚起的手,放了下來:「好吧,那麼,我甚麼時候,可以取回我的護照,探長先生?」
史萬的胖臉上,現出了十分驚訝的神色來,似乎是奇怪我何以竟能忍受得下去。
他用我的護照輕輕地在手上拍著:「等我認為可以還給你的時候。還有,你每天必須到警局來報到一次。」
我既然已打定主意不發脾氣,那麼,他再說出荒唐一些的話來激怒我,我也是絕不會發火的了,我向他笑了笑:「好啊,看來我不像是遊客,倒像是一個疑犯。」
當我這樣講的時候,我的心中,的確是十分高興的。
因為這胖傢伙既然這樣子來對付我,當然他是有目的的,而我才來到這個小鎮之上,巴圖又消失縱跡,有五天之久,看來他的處境不會太妙,我可以說是茫無頭緒,一點線索也沒有!
胖傢伙既然執意與我為難,那是他自己送上門來,成為我行事的線索了,我怎會不喜?
胖傢伙臉上的神色更奇怪了,他仍然瞪著我,又道:「你每天報到的時間,是早晨七點鐘,那是我們開始辦公的時候。」
「好啊,那對我正適合,我是習慣早起的。」
胖傢伙暫時無計可施了,他站了起來,我真懷疑一個人的兩條腿,究竟可以支持多重的份量,因為那胖傢伙看來,至少在三百磅以上。
他向門口走去,在門口停了一停,轉過頭來:「再見!」
我向他笑著:「你小心走。」
他也回報我一個十分難看的笑容,然後,走了開去,我在他走了之後一分鐘內,仍然呆立在房內。
這時候,我的心中很亂,雖然,這個胖傢伙是我唯一的線索,但是如今我卻處在不利的地位,我幾乎可以肯定,如果我出去,我一定會受跟蹤。
本來,擺脫跟蹤,那是我的拿手好戲,可是也是要有條件的,條件就是必須我所在的地方是我所熟悉的,而不是像現在那樣地人生地疏。
我這時當然還不知道為甚麼胖傢伙要跟蹤我,我也不知道胖傢伙究竟是甚麼身份,但是無論如何,被人跟蹤,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
我要不被人跟蹤,唯一的可能,便是不從房門出去。所以,我在考慮片刻之復,便去將門關上,然後,我利用巴圖的東西,化裝起來。
巴圖顯然也曾化裝過的,因為他留下了許多當地人的服裝在,而我在一路駛車進鎮來的時候,也已經留意到了當地人最普通的服裝。
我用一種特殊的藥水,使我的頭髮變得鬈曲,又用一隻極其精巧的鋼絲夾子,使我的眼睛看來變得大些,然後用軟膠加高鼻子,再塗黑我的皮膚。
那樣,使我看來,十足是一個西班牙沿海小鎮上的普通人了。
然後,我推開了浴室的窗子。
浴室的窗子後面,是一條巷子,那巷子十分冷僻,我輕而易舉地從窗口中穿了出去,並且順著水管向下爬去,我的動作必須迅速,愈是迅速我被人發現的機會,便愈是少。
我在離地還有八九呎的時候,雙手一鬆,身子一曲,人便已落下地去。當我落下地、站起身來之際,巷中有一個大約四歲大、梳著兩條粗辮的小女孩,正睜大了眼睛望著我。
我將手指放在唇上,示意她不要出聲,一奔出了巷子,我便放慢了腳步。
因為這個小鎮的生活太悠閒了,如果我現出了匆忙的神色,那是很容易露出破綻來的。
本來,我還想偷進酒店去,和胖傢伙或是他的同夥去開一個玩笑的。但是我卻立即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這時,一切都沒有把握,還是不要再節外生枝,替自己找麻煩的好。
我在一家麵食店中,買了一卷夾腸麵包,一面啃著,而且,有女人走過,便目不轉睛地望著她們,這樣使我看來更像是當地人。
我在走出了幾十碼之後,已可以肯定在我的身後,絕沒有人在跟蹤我了,我更加放心,十五分鐘之後,我來到了海邊。
巴圖曾說,這個鎮雖小,但是卻十分有文化,而且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地方,我來到了海邊,更證明巴圖的說法是對的。
海邊是一個海灣,在海灣的兩面,全是嵯峨的峭壁,而在峭壁之上,我數了一數,一共有七個古堡之多,那七座古堡的建築,都極其宏偉。
在數百年之前,西班牙海軍的全盛時代,這個小鎮可能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海軍基地,但現在,西班牙當然沒落了,它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國家,誰想得到它曾經稱雄世界?
這時,海邊的風很緊,浪花湧上岩石,在漆黑的岩石上,滾動著白得耀眼的浪花。
我向兩旁的峭壁看去,看到峭壁之下,有不少巖洞,巖洞和巖洞之間,看來相互是通的。
我來回地在海邊踱著步,心中在迅速地轉著念,我設想巴圖是在到了這裡的兩天之後,發現了甚麼,才到海邊的巖洞中去了。
然而這一去,他去了五天,影蹤全無!
如今,我也在海邊了。如果巴圖已經有了甚麼不測的話,我又是不是會步他的後塵呢?
恰好在這時,一股十分凌厲的海風吹了過來,我縮了縮身子,我決定先向左走去,我一直來到了海灣的盡頭,開始攀上了岩石。
峭壁上沒有路,但是凸出的岩石,卻可以供我立足,使我背貼著峭壁,打橫移動,我這樣移動了約有二十碼左右,忽然聽得我的上面,有人叫我:「喂,你在幹甚麼?」
叫我的人講的是西班牙語,我的西班牙語不十分好,但是總還可以應付幾句,我抬頭向上看去,只見在我上面約有二十呎處,峭壁上有一個凹槽,那個凹槽,恰好可以十分舒服地坐一個人。
一個中年人就坐在裡面,我向他揚了揚手:「你別管我的閒事,也別講給別人聽!」
我故作神秘地向他擠了擠眼,又哼起一首著名的西班牙情歌來。我企圖造成一種印象,我是到那些巖洞中去會佳人的。
可是我的一切造作,看來全都白費了,那中年人又道:「你不是鎮上的人,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