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先坐下來,然後才道:「唐小姐,你還記得那個在酒店門口,一見到你就驚惶奔逃的那個日本人?」
唐婉兒微笑著,道:「記得,我回旅行社的時候,經理還問我發生了什麼事,因為鈴木先生,忽然之間要回日本去!」
我直視著唐婉兒:「你知道原因麼?」
唐婉兒奇怪地睜大了眼睛:「我?我怎麼會知道,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麼人。」
我又道:「唐小姐,你曾在日本唸書,你未曾在日本遇見過他?」
唐婉兒搖了搖頭:「我從來也不知道有這樣的一個人,衛先生,你的意思是──」
我吸了一口氣:「我的意思是,鈴木為了某種原因,一看到你,就感到極度的恐懼!」
唐婉兒搖了搖頭:「難道我那麼可怕!」
坐在旁邊的小郭,忽然十分正經地道:「不,誰敢那樣說,我要和他打架!」
我向小郭望去,看到小郭直望著唐婉兒,像是在他的眼前,除了唐婉兒以外,再也沒有別人一樣。我看到這種情形,心中不禁感到有趣,看來,我的好管閒事,意外地使得小郭的生活要起極其重大的變化了!
我又道:「唐小姐,請恕我好奇,你是如何會到日本去唸書的呢?」
唐婉兒皺了皺眉:「衛先生,我是一個孤兒,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我由一對夫婦收養,四歲那年就離開了家鄉,十五歲那年,這對夫婦相繼去世,他們臨死時,將我委託給他們在日本的一個親戚,所以我才到日本去的。」
我「啊」地一聲:「原來是這樣,對不起,不過我很佩服你,你童年的生活雖然不愉快,然而並沒有影響你開朗的性格。」
唐婉兒高興地笑著:「我的養父養母待我極好,在日本的嬸嬸也完全當我是自己人一樣。」
我已經瞭解了唐婉兒的很多情形,而且,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她都沒有理由認識鈴木,我也實在沒有什麼再可以問的了。
唐婉兒反倒道:「衛先生,你要到日本去,我要托你去看看我那位嬸嬸──我這樣稱呼她,我已有兩年沒有見她了,好想念她。」
我順口道:「好的,請你給我地址,我一定去拜候她,真對不起,打擾了你!」
唐婉兒給了我一個東京的地址,她的那位「嬸嬸」原來是日本人,不過嫁給了一位中國華僑,那位中國華僑,就是唐婉兒養父母的堂弟。
唐婉兒對我客氣,只是淡然一笑,道:「不算什麼,而且我還認識了你。」
小卻又陡地冒了一句話出來:「還有我啦!」
唐婉兒笑得很甜:「自然還有你,大偵探!」
小郭得意地笑了起來,我們三個人談談笑笑,時間過得很快。等到第二次呼叫的時候,我們就離開了餐室,他們送我進了閘口。
我在等候著檢查證件的時候,回過頭去,看到了唐婉兒和小郭,已經轉過身,向外走去,小郭正在指手劃腳,不知說著什麼。
小郭和我相識,將近八九年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對一個女孩感到這樣大的興趣。如果他的生活竟因此而改變,那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晚上,天氣一樣悶熱,一直到進了飛機,才感到了一陣清涼。
一上飛機,我就看到了鈴木!
頭等位的乘客並不多,我看到鈴木的時候,鈴木正托著頭,閉著眼睛,樣子像是很疲倦,他並沒有看到我,我也不去驚動他,來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我知道,如果這時我再驚動他的話,他一看到了我,一定會跳下飛機去的。
我要等到飛機起飛之後,才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那時,他想逃避我,也可以說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了。
我和鈴木,其實並沒有什麼過不去,他曾叫人將我拉出去殺掉,自然很引起我的不快,但是也不足以構成仇恨。可是,我對他卻有說不出來的一種厭惡,那種厭惡,幾乎是與生俱來的,也許,那是因為我是中國人,而他是一個曾經屠殺過中國人的日本鬼子之故。
(打倒這些暴徒!!!!)
我坐在鈴木的後面,可以看到他的一切動作,他一直撐著頭,直到空中小姐來請旅客繫上安全帶,他才動了一動,抬起頭來。
從他的神色看到,他像受了很深的刺激,他向空中小姐要威士忌,一大口就喝了下去。
鈴木再度閉上了眼睛,這時,飛機已漸漸在跑道上移動,終於,飛機在噪耳的聲音之中,飛上了黑暗的天空。
從現在起,到到達目的地上,有好幾小時的時間,在那段時間中,鈴木將對我避無可避,躲無可躲!
我鬆開了安全帶,鈴木旁邊的位子空著,當我向他走過去的時候,他也正在鬆開安全帶,我在他身邊坐了下來:「鈴木先生,你好!」
鈴木陡地抬起了頭,我望定了他。
在剎那之間,他的臉色變得蒼白之極,他的雙手仍然執著安全帶,由於他的手在劇烈地發著抖,以致安全帶上的銅扣子相碰,發出了一連串「啪啪啪」的聲響。
鈴木看到了我,顯得如此之驚愕,這本是我意料中的事情,我向他笑著:「真是太巧了,想不到我們曾在同一架飛機上!」
我講完了之後,還打了一個哈哈,這時候,空中小姐走了過來,我拍著鈴木的頭,對空中小姐道:「想不到我在飛機上碰到了老朋友,小姐,你不反對我離開原來的位置,坐到這裡來吧!」
空中小姐帶著職業的微笑:「請隨便坐!」在那一剎時間內,鈴木一直在發著抖,他的嘴唇也在顫抖著,看來是想說話,但是卻又不知說什麼才好,我一直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