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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尚講到這裡,身子震了一震,哭喪著臉:「可是現在我已走進來了!」
我回頭向屋子看了一看,心頭也不禁生出了一股異樣的恐怖之感來。
許信安慰著阿尚:「不要緊的,他說的時候,屋子是他的,現在,屋子是我的了!」
阿尚是一個頭腦簡單的人,他害怕的顯然不是屋中有甚麼怪異,而是老爺的那句話。而那句話在阿尚的心中,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因此也可以知道,老爺在說那句話的時候,神態是何等凶狠和堅決了!
我又問道:「然後呢?」
「太太當時就和老爺吵了起來,說老爺發神經,要衝回屋子去,但老爺的話更可怖,他說,誰要是再敢進這屋子,等於要他死!太太哭了起來,說就算不要屋子,她也要將東西取出來,可是老爺不許,我們當夜是住在旅館中的。」
阿尚繼續說:「後來,沒有幾天,老爺就派人買了另一幢房子,也沒有人再敢來這裡。」
我懷疑道:「那也說不過去啊,你們下人全是住在這屋子的,難道他也不讓你們來取回東西?」
「老爺待下人倒是好的,他給我們每人很多錢,足夠買回我們那些破東西的了。他還對我們說,無論是誰,不管有多少好處,叫我們到那屋子去,都不准去,去了自己倒楣!」
「太太沒有叫你們去?」
「有,叫我們去了好幾次,但是有老爺的話在先,我們自然不敢去,我們也曾偷偷來屋子四周看過幾次,但後來,就沒有人再提起了。」
我站了起來,道:「當時,他為甚麼要叫你們離開,你們後來知道了?」
「不,一直不知道,太太的近身娘姨說,連太太也一直不知道,可見老爺未曾對別人說起過。」
許信仰起頭來:「太奇怪了,衛斯理,你說是為了甚麼原因?」
我苦笑著:「我怎麼知道,我甚至未曾見過你那位古怪的堂叔。」
許信道:「我也只不過見過他幾次而已。」
我的心中,又升起了一個新的疑惑:「許信,你見過他的次數並不多,為甚麼他要將這間屋子遺給你,你知道麼?」
許信道:「自從接到律師的通知信之後,我的心中就一直在遲疑著,不知道是為了甚麼,直到現在,我才想出原因來。」
「那是為了甚麼?」我忙問。
許信道:「首先,我們得假定,在這間屋子中,曾發生過一件不可思議的怪事。」
「那還用說,」我立時同意:「如果不是那件怪事,怪到了極點,那麼,任何人都不會在如此倉猝的情形下,放棄了住所的。」
「那麼,」許信說:「我想原因就在這裡了,有一次過年,我到他家裡去拜年,和幾個堂兄弟在一起閒談,我們在談論著世上有很多怪事,當時,我力排眾議,說一切怪事,都是科學可以解釋的,世界上,其實並沒有所謂怪事存在。」
我那時還年輕,年輕人的頭腦,總是簡單的,而且,對一個剛接受初步科學訓練的人來說,總覺得科學是萬能的,凡是超出現有科學水準之外的一切,都否定之曰「迷信」,我當時的情形,正是那樣。
所以,我立時道:「是啊,你的說法很對啊!」許信道:「當我們爭得很劇烈的時候,我的堂叔走過來旁聽,他聽了一會,才拍了我的肩頭道:『你的話錯了,世界上有很多怪到無法想像的怪事,絕不是任何科學家所能解釋的,你將來就會知道了!』他講完就走開了。」
我有點明白了:「是了,所以他將這屋子遺了給你,他要你在這屋子中,也踫到他曾遇到的那個不可思議的怪事!」
「我想他就是這個意思。」許信點著頭。
我們兩人在講話時,阿尚用心地聽著,當聽到這裡的時候,他突然害怕了起來:「侄少爺,我看你還是不要這房子了吧,你想想,老爺若不是遇到了甚麼怪事,怎會那樣?」
許信拍著胸口,年少氣盛地道:「他怕,我可不怕,阿尚,你不懂,我們是受現代教育的人,不信鬼怪!」
阿尚點頭道:「是,是,可是侄少爺,我……卻很害怕,我……想回去了。」
我們留阿尚在這裡,本來就是想在他的口中,套問出當年發生的事來,現在,他所知道的全說出來了,而他一個人,老實說也幫不了甚麼忙,所以他要走,我們都道:「好,你去吧!」
阿尚急急向前走去,好像唯恐走慢一步,就會給鬼怪吞噬了一樣。
老實說,我和許信兩人,當時都有一股寒森森的感覺,但是為了表示我們的大膽,所以當阿尚急急而去的時候,我們都指著他,哈哈大笑著。
等到阿尚走出了花園,我們才停止了笑,許信問道:「你看,這裡曾發生過甚麼事?」
我道:「不知道,但如果有甚麼怪事發生的話,那麼,一定是在你堂叔的書房中發生的。」
許信平時十分喜歡看偵探小說,這時,他壓低了聲音,用十分神秘語氣道:「你看,是不是我堂叔做了甚麼不可告人的事,唯恐給人家發覺,是以才故弄玄虛,將人趕走的?」
我心中一動:「也有可能,如果他在書房中,謀殺了甚麼人,那麼,這應該是他掩飾罪行的最好方法了,是不是?」
許信握著拳:「所以,我們一定要到書房去看個究竟。」
我立時響應:「對!」
我們一起轉過身,又走進了大廳,然後,上了樓梯,來到了書房的門口。
氣氛本來就陰森,寫在門口的那行字,更給我們的心理上增加了不少威脅,是以當我們來到了門口之後,我們都略呆了一呆,互相望著。
然後,我道:「我們一起撞門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