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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分心急,一放下電話,立刻訂機票,也替白素訂了機票,然後,設法和白素聯絡。
我想,白素去探視一個被車撞傷了的遠房親戚。有這樣明顯的線索,以衛斯理的神通廣大,要聯絡她,輕而易舉,太簡單了!
可是,我一個又一個電話打,先打給一些親戚,沒有人知道誰受了傷,再打電話到各公立醫院去查詢,受傷的人倒不少,可是名字說出來,全然是陌生的名字,也沒有一個像白素那樣的人去探訪過傷者。
等到我滿頭大汗,發現根本無法和白素聯絡,已經是兩小時之後的事了。必須到機場去報到,我只好留下了錄音帶,告訴她我的行蹤,請她如果趕得及,直接來機場,不然,就趕下一班飛機。
我知道,只要白素一打電話來,她就可以聽到我留下的話。我直赴機場,一直等上了機,仍未見白素。在登機前一分鐘,我打電話回家,聽到的仍然是自己留下的話,不知道白素究竟到哪裡去了。
我並不擔心,只是奇怪。
飛機起飛,帶我到目的地那是一個相當進步的國家。不過由於以後事態的發展和種種原因,主要是這個國家的航空公司堅決不讓我寫出這個國家的名稱,以免影響航空公司聲譽,所以我只好含糊地稱之為「這個國家」!
飛行時間約十二小時,後來,我和白素會面,知道白素所遇到的意外是甚麼。倒不如趁此機會,先將白素的經歷說一下。因為白素遇到的事,和整件事有密切關係。
白素當時接到的電話,是一個老婦人的聲音,據白素後來說,那像是她一個四表嬸的聲音,那老婦人在電話中直呼她的名字:「阿素,你二表弟撞了車,受傷了,你能不能來一下,他在急救中心醫院。」
白素只答應了一下,又問了兩句,多半是傷得重不重這樣的話,當時我雖然在一旁,可是也沒有在意。白素放下了電話,就走了出去。
她駕車離去,當她駕著車,才轉過街角之際,便看到一個老婦人,急急向她走了過來,一面走著,一面揮動雙手,示意她停車。
白素覺得十分奇怪,她停下了車,那老婦人的身手,十分靈便,和她的外表看來十分不相稱。白素才一停下車,她已奔到了車旁,而且立刻打開車門,坐到了白素的身邊,望著白素。
白素怔了一怔,但仍然保持著她的鎮定:「對不起,你是……」
那老婦人笑了笑,神情顯得十分狡猾:「剛才那電話,是我打給你的。」
白素聽了,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她曾和不少人打過交道,但對手是一個老婦人,卻並不多見。當時,她「哦」地一聲:「你騙我出來,甚麼目的?」
那老婦人搖著頭:「我不是騙你出來的,真是有人受了傷,被車子撞傷,他要見你。」
白素將車子駛到路邊,停了下來:「對不起,我不是急救醫生,也沒有時間見每個被車撞傷的人,請你下車。」
白素在這樣說的時候,已經準備,那老婦人如果再囉唆的話,就將她推出車去,作為她這種莫名其妙行動的小小懲罰。
可是,白素的話才講完,老婦人急急地道:「不行,你一定要去看看他,他告訴我,一定要見你,他是我的一個侄子,人很好,他一定要見你。」
白素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你的侄子,我認識他?」
老婦人道:「我不知道,不過他說,他認識你。」
白素悶哼了一聲,實在不想再和那老婦人糾纏不清下去,她道:「對不起……」
當她在說「對不起」之際,她已經準備欠身,打開車門,使用強硬手段,將那老婦人推下車去,可是就在此際,老婦人忽然欠了欠身子,使她自己的身子,靠近白素。
老婦人在白素的耳際,又低聲又快地道:「我的侄子是叫一輛怪車子撞傷的,他說,那輛車子中,有一個人,怪極了,怪到了他只有看到你才肯說的程度。」
白素皺了皺眉,那老婦人不但動作利落,而且說話也十分有條理和有力,看來不像是一個普通的老婦人。白素想了一想:「你說你侄子認識我,可是我根本不知道他是甚麼人,也不知道你是甚麼人。」
老婦人歎了一聲:「我只不過是一個老太婆,自從生意破產之後,已經很久沒有見人,說話可能硬了些,你別見怪……」
白素一揮手:「說了半天,你還是沒有說你自己是甚麼人。」
老婦人說道:「我的侄子叫黃堂,他在警局服務,職位相當高……」
老婦人才講到這裡,白素已經「啊」地一聲,叫了出來:「天,你為甚麼不早說!他在哪一家醫院?我們快去!」
黃堂,這個名字,白素當然絕不陌生。我聽到了,也不會陌生,他是一個高級警官,職位相當特殊,專處理一些稀奇古怪的疑案。
白素一面問,一面已發動了車子,同時又道:「要不要衛先生也一起去看他?」
老婦人搖頭道:「不必了,我侄子說,衛先生做起事來,沒頭沒腦,性子又急,比你差得遠了,他只是想見一見你。」
(當白素這樣轉述黃堂對我的評語之際,我實在啼笑皆非。我早知道黃堂的觀察力相當敏銳,但是卻想不到敏銳到了這種程度!)
白素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心中感到奇怪的是,一個高級警察人員叫車子撞傷了,何以會鬼鬼祟祟,叫姑媽來打電話,叫她出來見他?
老婦人像是看到了白素的疑惑神情,忙道:「他說事情很怪,所以回來之後,他也根本不在醫院,只是住在我的家裡養傷,他不想將事情弄得人人知道,只是想聽一下你的意見。」
白素更是疑惑,道:「甚麼叫『回來以後』?」
老婦人道:「是,我沒有說明白,他最近出了一次差,目的地是馬來西亞的沙巴,他是在那裡被車子撞傷的。」
老婦人講到這裡,白素還末曾在意,可是老婦人接著,又補充了一句:「當時,他在機場的附近,被車子撞著。」白素心裡陡然一動,沙巴的機場,那就是馬基機長的航機出事的所在地。
白素心中略想到了這一點,在當時,她還絕無可能將兩件不相干的事聯在一起,她只是覺得事情很怪。
白素隨口答應著:「那好,府上在哪裡?」
老婦人說了一個地址,白素駕車,一直向前駛去。
一路上,老婦人說得很少,等到到達了目的地,是一幢又大又古老的洋房。
白素停了車,在老婦人的帶領下,走進屋子。
屋子的內部很殘舊,才進屋子,樓梯上就傳來「踏踏」的聲音,白素抬頭看,就看到了黃堂。黃堂拄著一根枴杖,從樓梯上走下來。樓梯是木樓梯,枴杖點在上面,才發出了那種怪異的「踏踏」聲。
白素揚了揚眉:「你受了傷?」
黃堂一直到下了樓,作了一個手勢,請白素坐下,才道:「真對不起,為了我的事,不得已請姑媽用這樣的方法請你來。」
白素道:「其實,你大可以……」
黃堂道:「我不想讓衛先生知道,他……他……武斷,而我的遭遇,又十分怪異。」
白素笑了起來:「怪異到甚麼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