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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人攔停了車子之後,正在迅速向前奔過來。那個人,是白遼士!氨機長白遼士!
  這實在是不可能的事!白素在不到十分鐘之前,還和白遼士通過長途電話,白遼士在他遙遠的北歐家中,他實在絕無可能在這裡出現!
  然而,白素一看到那向她奔過來的人,就立時可以肯定:那是白遼士!
  她甚至沒有絲毫疑惑,那是一個和白遼士十分相似的人,或者是白遼士的雙生兄弟等等,只是立即肯定,那就是白遼士。在那一剎那,白素思緒之混亂,難以形容,她不是沒應變能力,可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她卻全然不知道要怎樣才好。
  她看著那個人(當時,她心裡肯定那是白遼士,但究竟還未曾證實,而且她內心深處,也十分不願意承認,所以,她還是稱之為「那個人」),一直奔到了車前,向她略點了點頭,就伸手去開車門。
  白素一看到那個人來開車門,她才從極度的震呆之中,驚醒過來,有了反應的能力。她在那時只想到一點:事情太詭異。如果不是她恰在黃堂那裡,聽到過黃堂被車子撞倒,而黃堂又堅持白遼士在那車中,她不會那樣反應。而這時,由於內心深處的一種極度的恐懼疑惑,她一看到對方要來開車門,就立時做了一個保護自己的措施,以極快的動作,按下了車門的保險掣。
  白素的動作和那人的動作,同時發生,由於白素及時按下了掣,所以車門沒有打開,白素盯著那人,那人也盯著白素。
  白素的思緒,混亂到了極點,那人呆了一呆,伸手拍打著窗子,叫了一句甚麼。由於窗子關著,白素也聽不清,只看到他在不斷地說著話。
  這時,時間已足夠使白素鎮定,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令窗子打開了一半。她立時聽到了那個人的話,那人在叫道:「衛夫人,是我,我是白遼士!」
  白素一聽到對方報出了名字,連最後一線「認錯了人」的希望也不再存在。她早知那人是白遼士,但又知道白遼士是絕對不可能在這裡出現,所以她只好存了萬一的希望,希望自己是認錯了人。
  白素嚷道:「我知道你是白遼士。」
  她在這樣叫了一句之後,立時又道:「我知道你不是白遼士。」
  後一句話,她也同樣用尖銳的聲音叫出來,而這兩句話,全然矛盾,可是在這時候,她根本沒有別的話可說。
  白遼士聽得白素這樣叫,驚了一驚:「我是白遼士,衛夫人,你應該認識我。」
  白素喘了幾口氣:「我當然認識你,你是白遼士的話,那麼,才和我通過長途電話,在北歐家裡的那個是誰?」
  白遼士的神色略變了一變,道:「衛夫人,我希望和你詳細說一說。」
  這時,白素已經完全鎮定。她也知道,事情一定有她完全不明白之處。她沒有理由拒絕白遼士登車,聽他詳細地解釋。
  白素一想到這一點,便拉開了車門的保險掣,白遼士打開車門,坐到了白素的身邊:「請按照我的指示駕車!」
  白素「嗯」了一聲,在那一剎那,她並沒有想到別的甚麼,駕著車向前駛去。上了車之後,兩個人都不說話,一直到車子已駛出了市區,白素才道:「我們上哪裡去?」
  白遼士道:「到一處海灘,清沙灘。」
  白素驚了一驚,清沙灘,那是一個極其冷僻的海灘,到那種荒僻的地方去,不會有甚麼好事情。所以,她道:「如果你要向我解釋,現在就可以說,不必要到那個海灘去。」
  白遼士搖著頭,態度和神情,都十分客氣,但是他的話卻不中聽到了極點:「衛夫人,你非去不可!」
  白素有點惱怒,剛想問「為甚麼」,可是她只是一轉頭,「為甚麼」三字,還沒有出口,她已經知道為甚麼了。因為她看到白遼士的手中,握著一柄十分精巧的小手,而小手的口,正對準了她。
  白素有這個好處,要是我,在這樣的情形下,一定勃然大怒,破口大罵。但是白素卻真沉得住氣,反倒笑了起來:「是,我非去不可,你說得對。」
  白遼士笑了笑,樣子像是很不好意思。白素將車速加快,公路上的車子並不多,白遼士道:「我們最好別引起別人的注意。」
  白素道:「當然,要是有人注意的話,你現在的罪行,可能比馬基機長還要嚴重。」
  她想到白遼士的怪誕行為,和馬基機長的飛行失事,可能有一定關係。至於那是甚麼關係,她也說不上來。而且一點頭緒也沒有。她這樣說,由自然而然的聯想所形成。
  (我詳細地敘述白素的思想過程,因為以後事態發展,證明白素當時模糊的聯想,距離事實極近。)
  白遼士的反應,十分敏銳,他陡地震動了一下,然後,勉強恢復了鎮定,悶哼一聲,並沒有說甚麼。
  白素繼續駕車前進,以平淡不在乎的口氣道:「可以猜一猜?」
  白遼士又悶哼了一聲,看來他也不明白白素想猜甚麼。白素自顧自道:「你是仿製人?」
  白遼士笑了起來:「仿製人?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
  白素望了他一眼:「仿製人的意思有兩種:一種是你根本是一個機器人,在看來像皮膚的東西下,全是各種各樣的電子零件!」
  白遼士叫了起來,說道:「不,我不是機器人,是真正的人,你看……」
  他說著,用手拉著自己的臉,將臉上的肉,拉長了寸許,又道:「看,這是真正的皮膚,皮膚下面是脂肪層,再下面是肌肉和血管!雖然皮膚有點鬆,可是決不是甚麼人工製造品。」白素給他的動作逗得笑了起來。當白素才一看到他手上忽然多了一柄精緻的手指著自己之際,盡避表面上若無其事,心中還是十分焦急憤怒,也不斷地在想著對策。
  白素有點迷惑了。
  白遼士這時的行為,已構成嚴重的刑事觸犯,可是他的動作,看來卻一點惡意也沒有。若是白遼士是一個綁匪(這時他的行動是),那麼,那該算是甚麼?一個天真而又友善的綁匪?
  白素想到這裡,忍不住又向他手中的看了一眼,白遼士忙道:「好像用不到這東西了,是嗎?」
  白素忍不住笑了起來,學著他:「好像決定權並不在我這裡,是嗎?」
  白遼士聳了聳肩:「對,我想用不著了。」
  他一面說,一面取出了一支煙來,然後將手中的,口對準了他自己,再板動機,「拍」地一聲響,口冒出火,點著了煙,接著,他像是一個惡作劇的頑童,哈哈大笑。
  白素怔了一怔之後,也跟著笑了起來。白遼士噴著煙:「真對不起,看你剛才的情形,對我很猜忌,我不得不弄些狡獪。」
  白素道:「不要緊,換了我,也會那樣做。」
  白遼士伸了伸身子,令他坐的姿勢變得舒適些,放好了那手型的打火機:「第二種的仿製人是甚麼?」
  白素道:「第二種的仿製人,是面容的仿製,通過精巧複雜的外科手術,使一個人和另一個人的外貌,看起來一模一樣。」
  在白素作了這樣的解釋之後,白遼士皺起了眉,好一會不出聲。
  白素道:「你是屬於這一種?」
  白遼士道:「不是,也不是。」
  白遼士回答得十分誠懇,令得白素沒有理由懷疑他是在說謊。這時,白素心中的疑惑,也到了極處。她在開始提及「仿製人」之際,只不過是一種揣測。因為她知道,白遼士在北歐,而眼前又出現了一個白遼士!
  而且,根據黃堂的敘述這時,白素已不再懷疑黃堂的認人本領一個白遼士在機場,另一個白遼士在車子裡!
  白素初提出「仿製人」時,當然也想到過,仿製人的前一種,只怕還只是電影和小說中的東西。而後一種「仿製人」,也十分繁複,白遼士只是一個副機師,絕不值得任何人去仿製他。
《第二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