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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我們回家之後,這些謎團,一直困擾著我,到了令我坐立不安的地步。
  我和白素也曾作出推測。我們的推測是,他們在交談之中,既然提到過「回去」,那麼,他們一定在消失了之後,是到某一處去了。
  那是甚麼地方!既然用了「回去」這樣的字眼,一定是他們來的地方,可是神秘就神秘在這裡,他們全是從孤兒院來的。
  我們設想,他們五個人,來自一個十分神秘的地區,或者說,是由一個十分神秘地區派出來的。派他們來的人,將他們放在孤兒院的門口,使孤兒院有收養的紀錄。那時,他們全是嬰兒。
  要作這樣的假設,就必須進一步假定。白遼士他們那一夥,還有很多人,有一個「根據地」。
  如果從這方面來推想,他們倒很像是蘇聯特務,蘇聯的特務機構,慣用類似伎倆。但是,從嬰兒起就實行的方法,似乎沒有聽說過。難道等他們長大了之後,再派人和他們去接觸,說他們是俄國人?
  這似乎很不可能白素就推翻了我的假設。
  白素在推翻我假設的同時,又舉出了一些不可解釋的事例,例如他們會「化身」,又例如他們「消失」得極為迅速。
  白素的推測是,他們是外星人,不是地球人。這也更合乎馬基的那句話:「他們不是人!」如果不是這樣,馬基的話,根本沒有解釋。
  而馬基堅決不肯講話,白素的推測是因為當時在機艙中發生的事,可能太怪誕了,以致馬基認為他講了也沒有用,絕不會有人相信他的話,只當他是喝醉了酒,所以不如不說。
  白素的推測,也不能說沒有理由,當我問她:「你以為在機艙中可能發生甚麼事?」之際,白素道:「誰知道,可能是這些外星人忽然露出了原來的形狀。」
  我悶哼了一聲:「對,八雙腳,六十四隻眼睛,身體是九角形的!」
  白素瞪了我一眼:「可能比你形容的,更要怪異得多。」
  我歎了一口氣,攤開了雙手,白素也歎了一聲:「我們其實有不少機會可以解開那些謎團的,至少我就曾經有過一個機會。」
  我望著她,不知她何所指,白素道:「那次,我從黃堂的家裡出來,遇到了白遼士,他脅逼我上車,好像要對我說明些甚麼,要帶我到一處地方去,可是忽然之間,他改變了主意。」
  我歎了一聲:「我也錯過了一個機會,在機場,我應該將奧昆的手臂扭斷。」
  白素不理會我,喃喃自語:「如果他們是外星人,到地球來的目的是甚麼?」我也不去理會她,外星人!我根本不同意她的分析。
  在討論、推測,一無結果之後,大約半個月光景,由於事情一點進展也沒有,我心中盡避不舒服至於極點,也只好放棄不再去想它。那天下午,我才從外面回來,一進客廳,就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人,坐在我新買的白絲絨沙發之上。
  那人不但衣著破爛,而且全身污泥,連臉上的泥也沒有抹乾淨,以致我一進去,他向我望來之際,我只看到他兩隻在轉動的眼睛。
  他一看到了我,就直跳了起來:「啊炳,終於等到你了。」
  我呆了一呆,雖然他一叫,我已經認出了他是甚麼人,但我還是道:「對不起,在你臉上的泥污沒有洗乾淨之前,我認不出你是甚麼人來。」
  那傢伙向我走過來,一拳打在我的肩頭上:「等我洗乾淨了臉,你才認不出我是誰了。」
  我苦笑了一下,無可奈何。這傢伙講的,倒是實情,我認識他很久,從來也沒有一次,看到他的臉上、手上是乾淨的。
  這個人,性單,名相。我認識他的第一次,聽到了他的名字,就忍不住笑道:「好名字,為甚麼不乾脆叫單相思?」
  這個人一本正經地道:「舍弟叫單思。」
  單家十分富有,祖上創業,兩兄弟各有所好,單相好的是種花,單思的嗜好十分驚人,而且世界上有他同樣嗜好的,據他自己說,只有三個人。單思的嗜好和這個故事無關,提起來太費筆墨,所以略過就算。
  單相種花的本領極大,他是植物學家,在植物學上,有幾篇論文,是世所公認的權威。尤其是關於植物的遺傳,植物的感情方面,更有心得。
  我看到了他之後,雖然不知道他來找我幹甚麼,也忍不住在自己的頭上,重重拍打了一下。
  我在回來之後,曾花了兩三天時間,到圖書館去查資料,想找尋在達寶溫室苗圃中的那種植物,叫甚麼名字,我這時怪自己何以未曾想到單相!問問他,比自己去查一年更有效。
  單相看到我忽然自己打自己,不禁呆了一呆:「有甚麼不對頭?」
  我一把拉住了他,按著他坐了下來,一面叫老蔡沖好茶,一面道:「我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單相皺眉,他一皺眉,眉上就有一些干了的泥料,隨著他的動作落下來,他也不加理會,道:「除了植物之外,我不懂甚麼。」
  我道:「正是和植物有關的。」
  我將那種東西的形狀,和我摘下了其中一塊之後的情形。詳細說給他聽,單相不斷眨著眼,也不斷皺著眉,泥粒也不斷落下來。
  等我講完,他搖頭道:「我從來也不知道有這樣的植物,你在和我開玩笑?」
  我答道:「王八蛋才和你開玩笑。」
  單相歎了一口氣:「我應該去進修一下了,你是在甚麼鬼地方看到這種植物的?」
  我道:「在北歐……」
  我才講了三個字,單相就直跳了起來,握著拳,在我面前晃著,凶神惡煞。我知道他為甚麼突然會這樣,因為我所形容的植物,是多肉植物,而北歐絕對不會有熱帶多肉植物。所以我忙道:「的一個溫室之中。」
  單相一聽了下半句,凶相斂去:「拜託,你別一句話分成兩截來說好不好。」
  我笑道:「是你自己心急,只聽了一半,就要殺人。」
  單相道:「那溫室,是一個植物學家的?」
  我搖頭道:「不是,是一個航機上的飛行工程師……」
  這一次,又是我才講了一半,單相便打斷了我的話頭:「啊炳,我知道這個人,這個人……有著一頭金黃色的頭髮,他的名字是……是……」
  我絕未料到單相會認識達寶的,我看他一時之間想不起名字來,便道:「他的名字是達寶。」
  單相手指相叩,發出「得」的一聲來:「對,叫達寶。」
  在他手指相叩之際,有一小塊泥塊,向我直飛了過來,還好我眼明手快,一伸手,將之拍了開去。我忙問道:「你怎麼認識他的?」
  單相道:「這個人對植物極有興趣,三年前,我發表了植物感情那篇論文,證明了植物受到不同的待遇,有不同的電波測試反應,他來看我,和我討論這方面的問題。」
《第二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