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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玉珍直跳了起來,禿頂上變成了紅色,指著我道:「你……你……你……」
  我悠然道:「你會做買賣,我也會。」
  賈玉珍取出手帕來,抹著額上的汗,不客氣地叫著我的名字:「衛斯理,我敢保證你不知道這屏風珍貴在甚麼地方。」
  我真是不知道,可是卻不甘示弱,微笑著:「我知道它值多少。」
  賈玉珍盯著我,半晌講不出話,接下來的十分鐘,他只是繞著屏風打轉,然後道:「值不到加三個零。」
  三千美元,加兩個零,已經是三十萬了,要加上三個零的話,便是二百萬美元,老實說,我也認為值不到這個價錢。
  但是既然是和一個奸猾的古董商在打交道,也就不能不狡猾一點,我只是保持著微笑,問:「你經營古董店有多久了?」
  這句話,想不到所引起的反應,就像是在他的光頭上敲了一記,令得他極其憤怒,立時道:「在你父親還穿開襠褲的時候,我已經認識古董了。」
  我並不生氣,只是道:「那麼,你應該知道,至少可以加三個零。你知,我知,何必再多費唇舌?」
  賈玉珍的樣子,像是要把我吞下去,過了一會,他才道:「唉,我錯了。」
  我吃了一驚,不知道他這樣說是甚麼意思,他又歎了一聲,才又道:「我錯了,原來你真知道這扇屏風的來龍去脈。好,我就出二百萬美金。不過我先得看一看,要是裡面的東西不在了,三元錢我也不要。」
  我還不知道他所說的「裡面的東西」是甚麼意思之際,他已經取起了我書桌上的裁紙刀,一下子,就把屏風上鑲嵌的那個西王母的頭,撬了下來。
  我陡地吃了一驚,盡量保持鎮定,看他究竟在幹甚麼。
  這時,我知道屏風有夾層,賈玉珍一看就知道了,夾層中的東西,一定極其珍貴,至少可以值三百萬美金。
  我心中不禁有點嘀咕,是不是價錢要得太低了呢?賈玉珍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意,瞪了我一眼:「價錢已經最高,我不會將它再賣出去,留著自己有用,你也該知道,除了我之外,別人不會出這個價錢。」
  我倒有點不好意思,為了掩飾尷尬,我避開了他的眼光,轉過頭去。
  就在我轉過頭去之際,我聽到了輕微的「拍拍」兩下聲響,再轉過頭來時,我看到賈玉珍已經把屏風摺起來,我不禁罵了自己一聲「該死」。
  賈玉珍的動作快,剛才那「拍拍」兩下聲響,顯然一下是打開夾層,一下是合上的聲音。他看清夾層中的東西還在,這從他的神情中可以看出。可是我卻沒有看到,不知道夾層中是甚麼東西。
  本來,事情很簡單,我可以問他:「裡面是甚麼東西?」
  可是這句話,我當時卻問不出口,因為我剛才還裝出了一副「早知秘密」的樣子,把這屏風的價錢抬高到了這一地步,現在再去問他,這面子怎麼下得來?
  賈玉珍這滑頭,連提都不提,他甚至不將那扇屏風放下來,折疊好,挾在脅下,動作艱難地開著支票。
  他把面額二百萬美元的支票,交到我手裡,我更不好說甚麼了,價錢是議定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東西已經是他的了,我總不能強搶過來,看看那屏風中藏的是甚麼。
  他半秒鐘也不停留,立刻就走,等我到了書房的門口時,他已經下了樓,走出去了。老蔡在樓梯下大聲道:「怎麼一回事?這禿子搶了東西?走得那麼急?」
  我只好苦笑,我幫人家做成了一宗大交易,自己的心中卻多了一個謎。
  我回到書房,看著那張支票,撥電話給那朋友,當我說出二百萬美元這個數字時,我沒有聽到那朋友的回答,只聽到「咕咚」一聲響,那朋友可能是昏了過去,跌倒在地上了。
  後來證明,他雖然沒有昏過去,可是真的由於吃驚太甚,在地上摔了一支。後來,他和委託他出售屏風的那個親戚,向我千恩萬謝,不在話下,那個親戚是一個很乾瘦的中年人,看得出他被生活擔子折磨得很苦,現在有了那麼大筆錢,對他來說,是最快樂的事,他提出來要分我一半,我當然拒絕了。
  我對他道:「賈玉珍是一個十分精明的古董商人,他有過人的眼光,不會化多一元冤枉錢。問題是我們不知道那扇屏風何以那麼值錢。」那人囁嚅地道:「是啊,再也沒有想到,竟會那麼值錢,能賣個一兩萬,我已心滿意足了。」
  我道:「這東西是怎麼到你手裡的?來龍去脈,希望你詳細對我說說。」
  那人皺著眉,道:「是祖傳的,我祖父傳給父親,那時候,我們家道還很好,因為時局變化,要往南逃,我還很小,祖父說他年紀大,不走了,要我父親走。在臨走的前一晚上,城裡已經可以聽到炮響,祖父把那扇屏風取了出來,交給父親,告訴他說,這是很值錢的東西。」
  我立時追問:「令祖父沒有說它值錢在甚麼地方?」
  那人側頭想著:「當時我祖父和父親的對話,我記得十分清楚,可以一字不易地講給你聽。」
  我忙作了一個手勢,催他快說。
  (以下是那時的一段對話,這段對話,是一個動亂時期,將要分開的一雙父子的對話,聽來很普通,但對整個故事,有相當重要的關係,所以照錄在下面,對話的雙方,一個是「祖父」,一個是「父親」。)
  父親:(看著屏風,神情不明)這不過是雜色玉石鑲嵌的東西,我看不很值錢,還是不要帶了吧。
  祖父:(沉思地)不,要帶著,這東西我得到的經過十分奇特,而且告訴我價錢的那個人,他不會騙我,因為我救過他的命。
  父親:(訝異地)哦?
  祖父:那時,我在一個偏僻的縣份當縣官,有一個遊方道士,受當地的一個篤信道教的富戶供養,凡心未淨,竟然和富戶的一個姬妾勾搭上了,被富戶捉姦在床,幾乎要活活打死,打了一頓之後,又送到官府來,一定要把他處死。
  父親:(悶哼)那時代真黑暗。
《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