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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置可否地淡然一笑,陳長青卻十分緊張,而且認真:「你想想,他既然有了這樣的能力,就可以洞察未來,知道災難會在什麼時候來臨,會在什麼地方發生,當一個人掌握了這種力量之後……"我吸了一口氣:「旁的我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能預知未來,極其痛苦。」
  陳長青瞪大了眼睛望著我,我伸直了身子:「在我過往的經歷之中,認識兩個人有預知未來的能力。一個是美麗的少女,她知道自己會在十分惡劣的環境中死去,而且屍體腐爛不堪,所以她就拚命去找屍體不腐爛的方法,結果,和她預知的一樣。」
  陳長青喃喃地道:「太……可怕了。」
  我攤了攤手:「另一個是一個十分出色的科學家,他有預知能力,他知道自己要死在手術台上,結果也正是如此。他形容一個有預知能力的人,所過的日子,就像是在看一張舊報紙,全然沒有生活的樂趣和希望。」
  陳長青緩緩點著頭:「我知道你說的那兩個人是《天書》裡的姬娜和《叢林之神》中的霍景偉。」
  我歎了一聲:「是啊,兩個可憐的有預知能力的人。」
  陳長青用力揮著手,用十分高亢的聲音道:「那是他們自己不對,像姬娜,她明知自己要在惡劣環境中死去,她為什麼不去避免,防止死亡的發生,而只是消極地去追尋防止屍體腐爛的方法?」
  我想了一想:「預知未來發生的事,無法改變。」
  陳長青又道:「既然如此,她追尋防腐法不是多餘麼?」
  我有點惱怒:「人到了沒有辦法的時候,總會做一點沒有意義的事情。」
  陳長青再道:「還有,那位霍景偉先生,他自己要求上手術台,明知自己會死手術台上,還要去作這種要求,這太說不過去。」
  我悶哼著:「你想和命運作抗衡?」
  陳長青陡然站了起來,把他的胸挺得筆直,看來十分有氣概,大聲道:「命運所最不可抗衡的一點,是它的不可測,既然事先可以測知,而且知道影響命運的來源,為什麼不能從根本上著手,來改變命運?」
  我和白素,凝視著陳長青。
  他站直身子,用慷慨激昂的調子說話,我心中有一種滑稽感。可是等到他講完之後,我卻默然,心中對他很有欽佩之意。
  陳長青這個人有一種極度的鍥而不捨的精神。他相信世界上任何事情,只要通過不斷的努力,就一定可以達到目標,雖然事實上,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決不是單靠努力就可以成功。
  像他那種性格的人有可愛之處,也有可厭之處,可以肯定的是,當他這樣講的時候,他真相信自己所講的一切,而且,他會照他訂下的目標去做。
  這值得令人欽佩。
  白素的心意顯然和我的相近,她緩緩道:「陳先生,你的意思是,可以通過某種方法來改變人的命運,或者使應該發生的大災禍不發生?」
  陳長青用力點著頭。
  我忙道:「等一等,請你說得明白點,具體一點,有什麼方法可以改變地球上要發生的事?」
  陳長青雙手揮舞著,由他的動作來看,可以看出他的思緒也十分混亂,連他自己也未能說出什麼具體的方法來。過了好一會,他才道:「我們先來確定一點,占星學也分為兩派,一派是認為,地球上將有什麼大事發生了,才在星象上顯示出來。」
  我「嗯」地一聲:「對,另一派是認為,星象上有了顯示,地球上才會發生大事。」
  陳長青立時釘了一句:「你認為哪一派的說法對?」
  我只好苦笑:「我甚至不是星相學家,有什麼資格說哪一派對,哪一派錯?」
  陳長青十分堅決地說:「一定要認定先有天象,再有世事,這才能改變世事。
  我舉起來:「對,不然,世事根本無法改變。可是,你要弄清楚一點:在你的前提下,要改變世事,必須改變星象。」
  陳長青用力點著頭:「對,譬如說,熒惑大明,主大旱,那麼就使它的光度減弱……"不等陳長青講完,我已忍不住怪叫起來:「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
  陳長青道:「我在舉一個簡單的例子,說明改變星象就能改變世事。」
  我道:「是啊,你的例子太簡單了,熒惑,就是火星,你是知道的?」
  陳長青翻著眼:「當然知道,這還用你說?」
  我道:「好,當火星因為某種完全不知道的原因,而光度忽然增強,就是星象上的『熒惑大明』,有這樣的天象,地球上就會大旱。」
  陳長青道:「對,你何必一再重複?」
  我吸了一口氣:「你消災的方法就是使火星的光度,回復正常。」
  陳長青歪了歪嘴,一副不屑的神情:「總算使你明白了。」
  我忍住了怒意,也忍住了笑:「好,那麼請問陳先生,你用什麼方法去使火星的光度暗下來?」
  陳長青翻著眼:「那我不管,我只是提出一個可行的方法,怎麼去做,那不是我的事。或許,放一枚巨型火箭上火星,在火星上引起一場驚天動地的大爆炸,使火星光度減弱;或許,這樣一來,會使火星光度反而增強,造成更大的災害,那誰知道!我只是說,當火星的光度增強主大旱,必須令火星的光度減弱。」
  我忍住了揪住他的衣領把他摔出去的衝動:「是啊是啊,有道理,我還有一個方法:製造大量黑眼鏡,叫地球上每個人都戴上,看起來火星的光度弱,大旱災就可以避免,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陳長青知道我在諷刺他,漲紅了臉,嚷了起來:「那麼偉大的發現,你竟然當作玩笑!你……。你……"我歎了一聲:「我們不必再討論下去了。」
  陳長青十分沮喪:「那麼,至少你該答應我的要求,當你再去見孔振泉的時候,帶我一起去。」
  我道:「那老頭子倒是約我再去,可是我根本不準備去。或許,他活不到和我約會的那個時間,看看你有什麼法子可以使他長命些,例如,發射一枚火箭,去托住一顆小流星,不讓它掉下來,說不定孔振泉就可以不死了,再讓你去侍候他一年半載。」
  陳長青滿臉通紅地吼叫起來:「衛斯理,你是我見過的混蛋中最混蛋的一個。
  他罵著,向門口衝去,衝到了門口,停了一停,轉過身來,面上更紅,想罵我,卻沒有罵出口,只是轉向白素:「我真同情你。」
  然後,他用一種十分重的腳步,奔下樓梯,又把大門重重關上,走了。
  白素瞪了我一眼,我道:「你想我怎麼樣?他說的不是廢話嗎?」
  白素想了一想:「至少,他在理論上提出了改變世上大事發生的一種方法。」
  我道:「是啊,理論上,永遠無法實行的理論,就是廢話。」
  白素不想和我爭論,伸了一個懶腰。當晚我看了不少有關星象方面的書才睡,先是孔振泉,後是陳長青,把我弄得有點糊里糊塗,使我感到對這方面所知,實在不是很多,需要補充一下。
  但是看了大半夜的書,卻並沒有多大的進展,中國的這方面著作,大都語意艱澀難解,西洋方面的,又刻意蒙上一層神秘。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星體的運行,不單與地球為鄰的太陽系行星,甚至遙遠到不可思議的星座,它們的運行、位置,都對地球上的一切現象有密切關係。作為宇宙中億萬星體的一個,地球不能擺脫宇宙中其他星體對它的影響!
《追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