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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我所知道的,是這個老婦人,在這些人之中,有一定的影響力,她和幾個人一走,其餘人也陸續離去,走的時候,大都說著客套話:「很高興認識你」之類,我則一律答以:「我並不想認識你,也不想再見到你。」
  不一會,所有人全都離去,只有小納和黃堂還在,未見小納,我感到十分高興,可是一見之後,發現他有他的職業性格,而我極不欣賞,他和他父親不同,只怕我們之間,很難成為朋友。
  所以,我們隨便又交談了幾句,他也感到了這一點,就和黃堂一起離去。
  客廳中只剩下我一個人,我雙手托著頭,想起發生過的一切,心知所有人,包括陳長青,不知會花多少時間,去研究石頭上的花紋,象徵甚麼,但是我卻決定,我對這件事的看法,和他們略有不同,我想要知道的是:何以石頭上的花紋,會和世間發生的事相吻合。
  那當然不是巧合,巧合不可能到這種程度,一定是有某種不可測的力量,形成這件事,去探索這種不可測的力量究竟是甚麼,這才是我所要做的事。
  然而,又從何開始這樣的探索呢?無從著手。我想了一會,不得要領,想起宋天然應該已經恢復了自由,就打了一個電話,接聽電話的是溫寶裕,我道:「你舅舅——「
  他不等我講完,就已經叫了起來:「已經回來了,我們正準備來看你。」
  我皺了皺眉,宋天然來看我,當然起不了甚麼作用,但是我和他之間,還有一點事要商量,所以我想了一想:「好,你們來,你們還是要小心一點,那些人……不見得完全相信我的話。」
  溫寶裕大聲答應著,放下了電話,我在客廳中來回踱著步,作種種可能的設想,可是沒有一個設想能在抽像的觀念上成立。
  過了不多久,門鈴響起,我打開門,溫寶裕大叫一聲,衝了進來。我看到宋天然從一架小貨車上跳下,那輛小貨車,還帶來了兩個搬運工人,把一隻大竹簍,吃力地自車上搬下。
  我大是愕然:「這算是甚麼?」
  溫寶裕道:「就是那三十塊石頭,舅舅說,他不想再因為那些石頭惹麻煩,可是又不捨得拋掉,所以全弄到你這裡來,你神通廣大,一來可以深入研究,二來,也沒有甚麼人敢惹你。」
  我啼笑皆非,可是宋天然已指揮著搬運工人把竹簍抬了進來,又自竹簍之中,把那些大小石塊,一起搬出,堆在客廳一角,他們工作完了,一面收宋天然給他們的費用,一面向我道:「先生,要這些石頭砌假山?」
  我只好報以苦笑,含糊以應,搬運工人離去,宋天然才道:「衛先生,真想不到,石頭上的花紋,竟會和火箭部署圖一樣。他們把我當作世界上最偉大的間諜,真不知從何說起。」
  我請他坐了下來,溫寶裕和他舅甥之間的關係相當好,宋天然一坐下,溫寶裕就在沙發背後,緊靠著他,我道:「所有的經過,你全知道了?」
  宋天然點頭:「他們對我十分客氣,先是問我如何在事先會知道蘇聯方面的最高軍事機密,我自然不知道他們在說甚麼,後來他們一解釋,我就知道怎麼一回事,可是他們不信我的解釋,後來,他們接到了首領的電話,就把我放了。」
  我「哦」地一聲:「那個瘦瘦小小的老婦人,是他們的首領?」
  宋天然道:「多半是,他們是……何方神聖?魔鬼黨?還是——「
  我沉聲道:「我想是一個有勢力集團的特務人員,極可能是蘇聯集團。」
  宋天然和溫寶裕同時伸了伸舌頭,我又把在我這裡發生的事,和他們講了一遍,最後道:「我看,未來幾天,會有不少人到你的工地去問你要石頭,不必拒絕他們,這些石頭雖然奇妙無比,但實際上沒有甚麼價值。」
  不等他們表示異議,我就把我的想法,又向他們說了一遍。
  溫寶裕側頭看著堆在客廳一角的那幾十塊石頭:「我們有了一個寶庫,明知寶庫之中,甚麼都有,可是卻無法打開。」
  我笑道:「對了,而且,寶庫一開,寶庫中的一切,見風就化,變得一點用處也沒有。」
  溫寶裕又想了一想,跳過去。托起了一塊石頭來,指著那塊石頭較為平整的一面:「這塊石頭,其實可以有無數面花紋,如果把它切成薄薄的石片,我想每一片石片上的花紋都不同。」
  我「嗯」地一聲:「理論上是這樣。」
  溫寶裕來到了我和宋天然中間,指著石上花紋,那塊石頭上的花紋,是一團較深色的不規則的陰影,看不出是甚麼東西。
  我對這塊石頭上的花紋,並不陌生,因為宋天然曾把這裡所有的石頭較平整一面,都拍成照片,那些照片,我也看了許多遍,自然有印象。我道:「小寶,研究石頭上的花紋,我已說過了,並沒有意義,真要研究的話,該問為甚麼會有這種情形出現。」
  溫寶裕道:「是,我同意,我忽然有了一個奇特的想法。」
  溫寶裕雖然只是一個少年,可是他的想法很有獨特之處,所以我作了一個請他繼續說下去的手勢,溫寶裕十分高興,指著那塊石頭:「這上面的花紋,沒有人知道是甚麼,只知道世上一定有其一個現象,與之吻合。」
  我笑了起來:「可以這樣說,這個與之吻合的現象或許已經發生了,或許,還沒有發生。」
  溫寶裕大點其頭:「這個現象如果是靜態的,那就不必深究了,如果是動態的,它的變化,是不是會隱藏在這表面之後?」
  我一聽得他這樣說,不禁心中「啊」地一聲。他想到的,我未曾想到過。
  宋天然皺著眉,有點不明白小寶這樣說是甚麼意思。溫寶裕提出的問題,相當複雜,他只是簡單地一說,我就明白了,那是因為我和溫寶裕的思想方法相當接近。
  所以,當溫寶裕望向他舅舅,看到他舅舅神情疑惑,想要進一步解釋一下,而又不知道如何解釋之際,我道:「小寶,你用那塊和他設計的建築群一樣的那塊石頭來解釋,他會比較明白。」
  溫寶裕立時明白了我的意思,他雙手一托,像是把籃球投籃一樣,把他剛才托在手中的那塊石頭,向客廳一角,其餘的石頭拋去。少年人做事,總是這樣,我也習慣了他的這種動作,他要是肯老老實實托著石頭走回去放好,那才是怪事。
  我伸手向書房指了指,他飛快地奔上去,把那塊,宋天然第一次帶來給我看的石頭捧在手中,又連跑帶跳,奔了下來,把石頭放在我們前面的几上,指著石上的花紋:」我們都知道,這上面的花紋,顯示了未來的建築群。」
  他講到這裡,有點裝模作樣地頓了一頓,宋天然道:「這早已證實了,大約兩年,這樣的建築群,就會出現。」
  溫寶裕望向我,我已知道他想說甚麼,就作了一個手勢,鼓勵他說下去。
  溫寶裕道:「假設,石頭上的花紋,能顯示兩年後的一種現象,也應該可以顯示二十年後的現象。」
《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