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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的是小郭。小郭的私家偵探業務,越做越廣,已是世界十大名探之一,那少女曾出入那麼多家報館,要找出她來,自然不難。
我說著,就走到放電話的几旁,拿起電話,小郭變成名探,架子挺大,平時連電話都不怎麼聽,不過我有他私人電話的號碼,自然一撥就通。他聽到了我的聲音,高興莫名,我把情形對他說了一下,他一口答應,而且道:「有這樣的線索,要是三天之內,不能把這個少女找出來,那我也別混下去了。」
我哈哈大笑:「先別誇口,很多時候,事情的表面越是簡單,內情就越複雜。」
小郭大聲道:「包在我身上,一有結果,立刻就和你聯絡。」
我放下了電話:「只要一找到那個少女,一切都可以明白,何必瞎猜。」
陳長青有點不好意思,自己敲著自己的頭:「真是,這是最簡單的辦法,怎麼會一時想不起來,我看,我們也該告辭了。」
敵文同夫婦又說了一些客氣話,送我們出來,經過大廳,我在那座玉雕像面前,停了相當久,欣賞著。整座玉雕像,當然不單是工藝精絕,而且實實在在是一件非凡的藝術品。從雕像看來,敵家健生前,高大英俊,顴骨略高,鼻子十分英挺,粗手大腳。這樣可愛的一個青年人,二十歲出頭就去世,難怪父母要傷心懷念一輩子。
我終於轉過身來,我看到敵文同夫婦,都在偷偷垂淚。我也沒有甚麼話好說,只是長歎一聲,拍了拍敵文同的膀子,敵文同長歎了一聲,老淚縱橫,陳長青拉了我一下,和我一起走出去,敵文同夫婦儘管傷心,但還是禮數周到,一直送到了大門口,真奇怪何以剛才,他們會對陳長青的態度,如此惡劣。
我們上了車,陳長青立時道:「那個王玉芬,他們連提也不給提的女孩子,是家健的愛人。」
我「哦」地一聲:「老人家不贊成?」
太愛自己兒女的父母,往往對自己兒女的愛人,有一種莫名的妒嫉,卻不知道,兒女長大,一定會尋覓異性,絕不能只滿足於父母之愛。
陳長青歎了一聲道:「不,不過他們認為,家健是被王玉芬殺死的。」
這倒很出乎意料之外,我立時道:「怎麼一回事?敵家健死於謀殺?」
陳長青一揮手:「當然不是。死於一次交通意外,說起來也真是命裡注定,出事之前不多久,敵家健二十一歲生日,敵文同買了一輛車子給兒子做生日禮物,家健有駕駛執照,而王玉芬沒有,那天,王玉芬來探家健,王玉芬比家健小一歲,年輕女孩,好動又活潑,吵著要開車子。」
陳長青講到這裡,我已經可以知道以後發生甚麼事了。
簡單地來說:王玉芬吵著要開車子,她又沒有駕駛執照,是不是曾學過開車,也成問題。當時,敵文同夫婦反對,可是敵家健卻禁不起女朋友的嬌嗔,對他父母說,有他在身邊,不要緊的,而且鄉間的大路寬闊,不會開車,也不要緊。
敵文同夫婦扭不過兒子,但還是對王玉芬極度不滿。他們眼看著王玉芬開車,敵家健坐在旁邊,車子歪歪斜斜地駛向前去,駛出了他們的視線之外。
王玉芬和敵家健這一去,就沒有再回來。車子駛出了不到一公里,就失去了控制,衝出了公路,跌下了五十多公尺,王玉芬和敵家健,身受重傷,若是立刻得到搶救,兩人可能還不致喪生,但是路上來往的車輛不多,等到被發現,把人救出來,已經過去了二小時,傷重,流血過多,兩人奄奄一息,等到雙方家長趕到,王玉芬先死了,敵家健只向他的父母,看了一眼,也停止了呼吸。
這種慘劇,時有發生,局外人,看到報紙上有這樣的新聞,至多長歎一聲,說這是慘劇,但是失去了親人的,內心的慘痛,真是難以形容。
敵文同夫婦,於是一口咬定,自己的兒子被無知任性的王玉芬殺死,將王玉芬恨之切骨。
我聽到這裡,不禁苦笑了一下:「王玉芬自己也死了啊,還恨甚麼?」
陳長青搖頭:「他們還是一樣恨,而且連帶也恨王玉芬的父母,聽說,當時在醫院的急診室外,敵文同就幾乎沒把玉芬的父親掐死,罵他生出這種害人精的女兒,唉,也難怪他傷心,而王家卻怪他們不阻止,反怪家健害死了他們的女兒。」
我可以想像,兩個喪失了兒女的家庭,如何互相埋怨對方的情形。有這樣的一段往事在,難怪敵文同夫婦剛才對陳長青的態度如此惡劣。
我想了一想:「你認為那個幾年前曾出現過的小姑娘,和如今登廣告的是同一個人?」
陳長青點頭:「有可能。」
我又道:「她,你認為是王玉芬轉世?」
陳長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向敵文同夫婦提出這一點,幾乎沒給他們用掃帚拍打出來。敵文同還說,如果那女孩真是王玉芬轉世。他拚了老命,也要把她掐死,替他兒子報仇。」
敵文同的態度如何,倒可以不論,那登廣告的少女,的確耐人尋味。她的行逕十分怪異,有一點很難想得通:她為甚麼要找敵家健?
就算她真是王玉芬轉世,她明知敵家健死了,怎麼還會去找他?
我一想到這裡,陡然之間,豁然開朗,想到了整件事的關鍵,不由自主,「啊」地一聲,叫了起來。由於我平時不大驚小怪,是以這一叫,把駕車的陳長青嚇了一大跳,他連忙停住了車,向我望來。
我立時道:「我明白了,那少女的前生是王玉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