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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十分同情地道:「情形如此奇特,第一次,你一定在震驚之下,草草結束了和靈魂的溝通?」
阿尼密點頭道:「是,而且,沒有第二次。」
我和白素一起向他望去,神情不解。
他自嘲似地笑了一下:「我不敢再試了。一次試下來,我自己清楚地知道,我已經到了可以支持的極限,如果再有一次那樣的經歷,我不知道……自己會變成甚麼樣……要知道,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肉體死亡之後,靈魂還無休止的痛苦。想想看,那些靈魂原來的生命,早已消失了幾百年,上千年,可是,他們的靈魂,停留在生命最悲慘痛苦的時刻……我不知道再試一次會怎樣,可是不敢冒險:我絕不擔自己的靈魂,參加他們的行列。」
阿尼密的那一番話,把我聽得遍體生寒,白素也不由自主,伸過手來,緊握住了我的手,我們兩人的手都冰冷。
阿尼密對靈魂有十分深刻的認識,他所說的一切,也可以接受,那麼,是甚麼力量使那些靈魂繼續受苦,難道另有一股力量,還在極不公平對付他們,使它喪失了肉體生命,繼續在無邊的慘痛之中沉淪?天,它們生前,究竟做錯了甚麼?要受到這樣的極刑?
這時,我又自然而然,想起米端在帶領參觀者進入陳列室之前所講的那一番話來,那一番話,和阿尼密所說吻合。
沉默了一會,阿尼密回復了鎮定:「我一生無數次和靈魂接觸的經驗,從來也沒有這樣異常的例子,這次接洽——應該說兩次了,一次是在陳列室中,究竟是在甚麼樣情形下發生的,連我也說不上來,連日來我正在深思,看到了你的廣告,我還不知道登廣告的是你,就已經興奮莫名。」
我在他說話時,急速轉著念,我想到了一件事:「你肯定兩次接觸,所看到的、聽到的,全是一些靈魂通過影響人腦部活動而產生的?」
阿尼密有點訝異:「難道我還說得不夠明白嗎?」
我做了一個手勢:「可是事實上,劉巨曾想用一柄銳利的小刀……」
我把劉巨行動的結果,在小刀上發現了有另一個人的血的經過,向阿尼密說了一邊。阿尼密的面部肌肉,在不由自主地抽動著。
我又把白奇偉在南美洲聽到悲慘號叫聲一事說了,並且告訴他,那「鬼哭神號」山洞之中所發出的痛苦號叫聲,可以傳出好幾十里之外,並不是只有一個人可以聽得到。最後,是我的看法:「所以,我認為,景象和聲音,實實在在,而不是單單是腦部受靈魂影響的結果。」
阿尼密吶喃喃地道:「那……怎麼可能呢?」
我道:「我們幾個人研究過,其間,有你不感興趣的時間、空間大轉移的情況存在。」
阿尼密皺著眉:「我不反對你們有這種看法,可是我們強調的是,我絕對可以肯定,這些人的靈魂存在。」
白素緩緩地道:「我們之間的看法,並沒有矛盾。由於我們是普通人,所以我們只看到了實際的存在。而阿尼密先生,你憑你超特的敏銳,感到了靈魂的存在。」
阿尼密表示同意:「的確,並不矛盾,但是發生作用的,主要是靈魂。」
白素笑了起來:「自然,就算人活著的時候,起主要作用的還是靈魂。」
阿尼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南美洲?令親又去了?還有一個神秘的女人?我也想去探索一下,這件事,有著超越幽冥界的神秘性,我想深入探索,弄明白它。」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想你老遠跑到南美洲去幹甚麼?只要再施展上一次靈媒的本事,和那些靈魂溝通一下就好了,又想弄明白事情的神秘性,膽子又小,那怪得了誰?
我們並沒有說甚麼、可是阿尼密已連連召手:「要是真可以第二次的話,我早已試了,實在是不能,那超乎我的能力之上太多。」
我望著他,躍躍欲試。這種神情,不必阿尼密,普通人可以看出我想於甚麼。阿尼密陡然吸了一口氣,白素在這時候,卻來到了我的身邊,與我並肩而立,而且用十分堅決的語氣道:「阿尼密先生,如果你認為他一個人不能承受和那些受苦受難的靈魂溝通,我和他在一起,可以增加我們各自的承受力量。」
阿尼密有點駭然:「你們……想要我做甚麼?」
我道:「運用你非凡的通靈能力,告訴那些靈魂,我們願意和它們溝通。」
阿尼密閉上了眼睛一會,才又睜了開來:「且容我一個人去靜一靜,想一想,反正那是晚上的事,我如果感到自己可以做得到,午夜之前一定來,過了午夜不來,兩位不必再等,我不會來了。」
這是一個方式很奇特的約定,但阿尼密既然是一個奇人,我們要做的事,也是一件奇事,那也就不算是甚麼。我們很爽快地和他握手道別:「希望你可以來,你所要做的事,只是代我們傳達想溝通的意願,並不需要你再和他們溝通。」阿尼密有點心不在焉地「晤晤」應著,而且,不等我們再說甚麼,就急急辭去。
他走了了之後,沉默了片列,我才問:「你看他會來嗎?」
白素歎了一聲:「很難說,我倒不擔心這個問題,而擔心他來了,將發生的情景,我們可以承受得了嗎?他是非人協會的會員,尚且在一次之後,再也不敢試第二次了,可是——」
白素一再推崇「非人協會」的會員的資格,可這一點,我有一定程度的反感,所以我淡然道:「那個協會,看來名不副實,我不相信以我們兩人,合起來,會有甚麼承受不了的情景。」
或許正是由於我的語氣的漫不經心,所以聽來也格外充滿了自信,白素望了望我片到,忽然笑了起來。我知她在片刻之中,一定是想到了我們多次在一起,經過的多次超乎想像的一些厄難,想起了那些事,自然會覺得,只要我們在一起,沒有甚麼難關渡不過的。
劉巨和阿厄密的經歷,加了起來,十分值得注意。劉巨證實了實驗的存在,而阿尼密又肯定了靈魂的存在,這都是超乎想像的假設,但卻是可以接受。
至於為甚麼有這種怪現象的存在,看來只有和那些靈魂溝通的時候去問它們了。
我和白素都沒有心思做甚麼,我提議靜坐,練氣,這樣的,可以使心境趨向平靜,應付起心靈上的打擊來,會格外有力。
餘下來的時間,我們一直等著。
那天晚上,阿尼密並沒有出現。
不過,在接近午夜時分時,他打了一個電話來:「今晚午夜前的約會取消了,可是約會仍然在,三天之後,我一定到府上。」
我聽到他在最後一分鐘推掉了,大表不滿:「你總得給我們一個理由。」
阿厄密再回答,可是他的回答,卻等於是沒有回答:「在這三天中,我要做一些事,未做之前,不知道能不能成功,所以不告訴你們了。」
我有點不服氣:「你曾說,那些靈魂主動和人接觸,我想,沒有你的幫助,我們若是集中精神,表示願意與它們接觸,多半也可以成功。」
阿尼密道:「哦,我不認為你們可以成功,如果這樣,也就沒有靈媒這個名稱。人人都是靈媒了,我知道閣下的腦活動所產生的能量比普通人強烈,可以令得接受腦能量的儀器發生作用,但是靈魂不是儀器,自然不同的。不過……如果你要試一試,我也不會反對。」
我悶哼一聲,不過阿尼密只怕沒有聽到那一下悶呼聲,他話一說完,就立即放下了電話。
我和白素,一商量,決定自己試試,在書房,熄了燈,我曾有過召靈會的經驗,大家一起指尖碰著指尖,集中精神,希望能使自己的腦部活動,創造出一個能和靈魂接觸的條件來。
然而,一直鬧到了天亮,甚麼靈魂也沒有感到,看來阿尼密的話說得對,除了希望他三天之後可以來到之外,沒有別的辦法可想。
要等上三天,自然相當氣悶,不如說說這三天之中,白奇偉回南美的經歷。
白奇偉回南美之後的經歷,我們自然在相當時日之後才知道。但這些事發生的時間,卻是在那三天的等待之中,正確地說,是在那三天之中的最後一天半。前一天半,三十六小時,他全花在各種各樣的交通工具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