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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幫人,一幫以牛一山為首,另一幫以胡隆為首,一進來就爭吵,吵得極其激烈,而且其中已經有幾個人,不但口角,而且動了手。
但這時,那句「永不洩密」的叫喊,好像是甚麼魔咒一樣,在他們兩人口中一叫出來之後,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動作,停止了出聲,大廳中立時靜了下來,而且,所有的人,都向我盯了過來。
油燈的光芒仍然暗得可以,那些人站著不動,可是他們的影子卻在搖晃,一時之間,分不清何者是主,何者是副;也不知何者是靜,何者是動。這種情景,本來就已經夠怪異的了。再加上那些人的目光,個個都閃耀著一股異樣的、詭譎的神采,一望而知不懷善意,那更令我感到了一股寒意。
我想說些甚麼,好讓這些異樣的眼光所造成的壓力變得輕鬆一些,可是卻不知說甚麼才好。
這樣僵持著,時間其實極短,可是卻像是過了不知多久一樣。
我身子先略微動了一下,佔據了一個一轉身就可以掠出大廳去的位置,因為我感到,在大廳中的每一個人都像是繃緊了的弓弦一樣,隨時可以發作,這種壓迫感甚至形成了一股無形的殺氣,雖然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卻可以清清楚楚感覺得到。
在這樣的情形下,勢必不能一個人對付那麼多人,所以早一點打定走為上著的主意,是聰明的做法。
我身形才一動,牛一山和胡隆兩人,身形也陡然閃動,一前一後,已然將我的去路封住。胡隆這個人可能是比較胸無城府,也有可能是他的心中實在太焦急了,他竟然向我厲聲問:「剛才,剛才我們說了些甚麼?」
若不是我隱隱感到了情形十分不妙,一聽到這樣的問話,實在會忍不住哈哈大笑的。這時,我只是略笑了一下:「你們說了一些甚麼,我怎麼知道?」
牛一山向我逼近了一步:「你剛才問了甚麼?」
我沉住了氣,向他一指:「剛才,我在你口中聽到你提及了『老皇爺』,我不知道『老皇爺』是甚麼人,所以問了一句。」
我這樣一說,立時有不少帶著指責意味的眼光向牛一山射去,牛一山的神情一直十分深沉,顯示他是一個能幹的人,可是這時,他也不禁現出慌張的神色來。
這一切,全是在我預期之中的。
因為形勢的突然變化,是在我問出了那句話開始的。我問了一句「老皇爺是誰」,這群人就像走中了邪一樣叫著「永不洩密」,如大難臨頭。由此可以推測到,「老皇爺是誰」這個問題,對他們來說,是一個極度的秘密。
他們之間一定有過嚴重的誓約:「永不洩密」。所以,即使教人對這個問題起了思疑,也是不應該的,而我兩次聽到「老皇爺」,首先出自牛一山之口,所以我故意這樣說,來打擊他。
果然,那令他十分狼狽,雙手亂搖著,忽然一指胡隆,企圖轉移各人責備的眼光,道:「他也說了。」
胡隆的脾氣比較火爆,立時叫道:「我說了又怎樣?他可不知道老皇爺是誰!」他一面叫著,一面向我大踏步走過來,來到了我的面前,伸手指著我,喝:「你說,你知道老皇爺是誰?」
本來,在牛一山和胡隆之間,我寧願多喜歡胡隆一些,可是這時他的態度實在太粗魯了,令人反感,所以我冷笑一聲:「本來不知道,教你一再嚷嚷,自然知道了。」
胡隆急得雙眼發直,大喝一聲:「你放屁!」
他一面喝,一面張開五指,向我肩頭抓了下來。
胡隆本來就是伸手指向我的,這時手的動作陡然變化,可是手臂和手腕,絕對沒有伸縮的過程,別看他人粗得可以,這一出手還真不含糊!
我身子略側,他手腕一翻,仍然是那一抓,卻在剎那之間變了方向。
這時,若果只是一對一,或是對方人數不那麼多,我大可以還手,可是對方卻有將近二十人,而且看他們的神情,都又驚又急,像是有甚麼巨大的禍事快要臨頭一樣,我要是和胡隆動手,不論是佔上風或是落下風,一激起那麼多人的情緒,只怕都討不了好去。
所以,我身形略矮,並不還手,又避開了胡隆的這一抓。胡隆兩下落空,卻一點也沒有收手之意,發出了一聲怒吼,雙手一起,直上直下,直抓了下來。
一看到他這種架式,我也不禁一愣,因為地出手看來十分笨拙,可是揚手之際,勁風颯颯,不但力道頗強,而且這種架式,看來像湖南西部一帶的排教武功,又有點像辰洲的殯屍拳,看起來十分邪門,而且若是再避開去,這渾人一定不會收手,會繼續夾纏不清,倒不如一上來就速戰速決的好!
我一想到這一點,這一次就不再躲避,眼看他雙手直抓下來,我才一縮肩,肩頭自然而下,卸下了少許,手肘一出,手卻在肩頭下縮的同時向上揚起,中指彈出,「啪啪」兩下響,彈在他的手腕之上。
那一彈,足以使得他手臂力道在剎那間一起消失,雙臂下垂。
胡隆又驚又怒,大聲叫著,雙眼突出,看來是動了真怒,我剛想不等他再有氣力發動攻擊,先將他制伏再作打算時,門外一聲責叱傳了過來:「胡隆,住手!」
隨著責斥聲,一條人影一躍而至,來勢十分威猛,落地一站卻又勢子穩健,正是帶我上山來的那個醜少年李規範。
李規範這一出現,剎那之間,我心中「啊」地一聲,已明白了一些疑問。看他的氣勢,看胡隆的立時後退,看眾人對他的恭敬神態,看牛一山那幫人個個都大是驚惶的神情,我立時可以感到,李規範年紀雖小,但是在這多神秘人物之中,卻反倒有著相當高的地位。
他何以會有相當高地位我自然還不知道,但那應該是毫無疑間之事了。
他一下子就喝退了胡隆,冷冷地向各人望了一眼。在望向胡隆那一干人的時候,眼光之中大有嘉許之色,在望向牛一山那干人的時候,眼光卻十分冷峻嚴厲。最後,目光停留在牛一山身上,還發出了一下冷笑聲,使得牛一山不由自主地低下頭去。
我看了這種情形,心中不禁喝了一聲采,心想看不出李規範小小年紀,卻大有大將的風範,儼然領導者的氣度,單在眼色之中已有懾服群豪的氣概。
我正想揚手和他打招呼,他已轉過身向我望來,立時開口:「衛先生,請你暫時離開一下,我們之間有些事要處理。」
他神情肅穆,和帶我上山來時那極少年人的神態,大不相同。而且話說得雖然客氣,但是又隱隱有一種叫人不得不從的氣勢在內。
我當然不肯就此離去,一揮手,道:「我們一上山來就向我們偷襲的人,看來就在這裡。」
李規範沉聲道:「我知道,我會處理。」
我「哈哈」一笑:「那次偷襲,令我幾乎命喪斷崖,我沒有摔死,自然會自己處理自己的事。」
李規範可能也看穿了我的心意,是想留在大廳上不肯走,若是只有我和他兩個人,自然說話比較容易,而這時當著許多人,他又顯然要在這許多人面前,維持他一定的尊嚴,所以事情就變得有點僵,他不知如何對付才好,我也樂得看看他處事的方法。
他只呆了極短的時間,兩道濃眉一揚:「衛先生,我們的事,絕不會給任何別人知道的。」
我笑了一下:「所謂任何別人,是甚麼意思?」
胡隆在這時叫了起來:「就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