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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著,用力一揮手,斬釘斷鐵地道:「從現在起,我們每一個人都是自己的,和祖先的關係就和普通人一樣。」
我盯著他:「不要說得嘴硬,你祖先是甚麼人,你就不肯說。」
李規範聽得我這樣說,先是一愣,隨即又笑了起來,道:「不是不說,而是我真正認為不值一提,說來幹甚麼?」
我還想問甚麼,胡明重重推了我一下,李規範道:「兩位請隨便,我要去看看外面的情形,請衛先生等一會也出來一下。」
李規範不等我再說甚麼,他就走了開去,我埋怨胡明:「你撞我幹甚麼?我再問他幾句,他就會把祖先是甚麼人說出來了。」
胡明笑了一下:「你這人怎麼了?他的祖先是甚麼人,還用他說,你還料不到麼?「
我略想了一想:「我是可以料得到的,但總不如聽他自己說了來得好。」
胡明仍笑著:「你太執著了,他都認為自己的祖先是誰不值一提了,管他是誰,和他以後的生活關係不會太多,幾百年來在這些人身上的惡夢,現在已經結束了。」
我聳了聳肩,就在這時,有兩個十六、七歲的少女,一望而知是雙胞胎,穿著鮮紅的衣服,看來十分惹眼,一起嘻笑著走過來,也一起向胡明揮手,大聲叫著:「胡博士,好。」
胡明一面回答著,一面神情充滿疑惑:「你們是——」
那兩個少女十分俏皮地一笑,慧黠可人之極,又齊聲道:「田校長好?」
胡明幾乎直跳了起來,指著她們,一時之間,一句話也講不出來。那兩個少女神情十分高興,跳跳蹦蹦走了開去,在她們的動作之中,我可以看出她們的武術根基極好,她們在我身邊經過時,向我作了一個鬼臉,齊聲道:「對不起。」
我愣了一愣:「甚麼對不起?」
那兩個少女笑得更是歡暢,她們的動作也是一致的,各自用手按住了心口,簡直笑得有點上氣不接下氣。看她們笑得那麼有趣,雖然給她們的話弄得有點莫名其妙,但也沒有法子不隨著她們笑。
笑了好一會,兩個中的一個才道:「那小鬼——」另一個道:「又壞又膽小——」一個立時接上去:「沒把他嚇死——」另一個道:「也嚇了個大半死——」然後兩個人一起總結:「真對不起。」
她們這種講話的方式,每一個人講半句,可以毫無困難地聯結下去,倒是雙生子之間經常見到的情形,不算是甚麼怪異。奇的是她們說的話,我卻全然不知道是甚麼意思。
看她們這樣一面笑一面說的情形,我也不禁笑著,忙問:「你們說話,怎麼無頭無腦的,你們是在說甚麼啊?」那兩個少女仍然不斷咭咭咯咯笑著,就算再性急想知道究竟,也無法發她們的脾氣,兩人笑著又向我道:「對不起,真對不起。」
說著,她們已向後退開去,我踏前一步,伸手去抓她們,一面喝:「慢走。」可是我出手雖然快,她們的反應更快,我手才伸出,兩人已笑著飄開去,齊聲叫:「別問,你自然會知道的。」
她們去勢快絕,到最後幾個字時,聲音飄飄忽忽,人竟不知已飄開多遠了。
胡明神情駭然,向我望來:「這兩個小女孩……怎麼知道……田校長?」
他連聲音都在發抖,可知他所受震動之甚,但隨即想到,這多人的戒律已經不再執行,他才十分舒坦地大大鬆了一口氣,但神情仍然疑惑不已。
我心中也十分疑惑,因為照胡明所說,他和田青絲相識,還是不久之前的事,這兩個紅衣少女,如果是一直在此隱居的話,怎可能知道有「田校長」其人呢?
而且,就算她們經常離開這裡,若不是有意追尋田青絲的下落,只怕也不容易知道田青絲現在是在甚麼地方。
我只想了一想,就壓低了聲音:「他們一直在追尋田青絲的下落,而且早就找到她了。」
胡明仍不免有些受了過度驚悸之後的臉青唇白:「是,我想是……而且,你看看……他們,一聲說走,好像立刻就可以融入現代生活之中一樣……只怕他們的隱居……也早已名存實亡,他們一定早已和現代生活發生過千絲萬縷的關係。」
我吸了一口氣,胡明的判斷自然大有根據:「到外面去看看,李規範剛才曾邀我出去,不知有甚麼事。」
胡明直到這時,才算完全恢復了過來,和我一起,一前一後,在狹窄的通道中向外走著。在通道中迎面而來的人相當多,幾乎毫無例外,一發現我們,迎面而來的人就像一陣風一樣,掠身而起,在我們的頭頂躍過去,真像是會飛的一樣。
三五次之後,我實在忍不住,不等對面來的人先掠起,我就提氣拔身,躍掠向前,對面的人也就不再掠起,有幾個在我飛身掠過之際,還聲音響亮地叫:「好!」
通道十分曲折,很花了一些時間,才出了建築物,到了外面的空地,整個山頂的空地上,熱鬧之極,人來人往,有的在引吭高歌,歌聲聽來十分激昂粗豪,有的在跳一種步伐大而節奏強烈的舞,而那兩個紅衣少女的笑聲更是不斷傳來,只是她們身形飄忽,不容易找到她們在哪裡。
她們的笑聲忽東忽西,聞之在前,忽焉在後,好不容易在人叢中見到了她們,想釘住她們,卻一下子又失了蹤影,身形靈活巧妙之極,簡直有點神出鬼沒的味道,我也說不上來這是哪一門派的獨步輕功,看來在這多人之中,也不是人人都會的。
每一個人見了我和胡明,神態都相當友善恭敬,可是又都使人感到有一定的距離。還有許多人搬抬著很多箱子出來,那些箱子看來都很笨重,式樣質地我並不陌生,因為曾在陳長青的屋子中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