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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說在這時候,心中已經覺得怪異莫名,心頭也不禁怦怦亂跳,雖然在白天,也不禁感到了一陣寒意。
  他一直在負責這項工作,自然知道,木乃伊是十具,不可能是十一具的,中午休息,離開的時候,還只是十具,怎麼會忽然多出一具來了呢?
  他這時,由於感到怪異莫名,心中慌亂,一時之間,也未曾想到和良辰美景打賭的事,他想大聲叫喊,可是又感到這種事,太驚世駭俗,在未曾弄清之前,太大驚小怪了,未免會擾亂人心。所以,他並沒有叫什麼人,自己走到了第六號玻璃櫃前。
  每一個櫃子,都是有鎖的,鑰匙也都由胡說掌管,胡說發現櫃子還鎖著,他在取出鑰匙來的時候,手已經不由自主,有點發抖了。
  他就站在櫃前,櫃中兩具木乃伊,就在離他極近處,雖然隔著一層玻璃,但那起不了心理上的防守作用。
  他盯著櫃子,一下子就分出哪一具木乃伊是多出來的。
  因為那十具木乃伊,都是超過三千年的歷史,包紮他們的布條,在當時不論多麼潔白結實,也早已變黃變霉,殘舊不堪了。
  可是,多出來的那一具,包紮著的布條,卻相當新,看得出來決計不是古物。
  當胡說看清楚了這一點之後,他也陡然想起了他和良辰美景之間的打賭。而一想到打賭,他就不禁「哈哈」一笑,心中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滋味,笑容浮上臉來,再也難以消退。
  他拿著鑰匙的手也不抖了,心中一點也沒有懼怕,反倒覺得有趣。一方面,他心中也佩服良辰和美景,因為要把這樣一個木乃伊形狀的物體,全然不被人覺察,弄進博物館來,也不是容易的事,不過,她們以為這樣就能令自己害怕,那未免太天真了。
  他的確感到良辰美景的天真,十六七歲的女孩總是天真的,而在胡說的心目中,她們似乎特別天真。她們的天真和她們的本領,全然不相稱,這才顯得她們是這樣的奇特過人。
  胡說一面浮想連篇,一面打開了櫃子的玻璃蓋子,伸手進去,抓住了那只木乃伊,在他的想像之中,那木乃伊雖然紮著白布條,但白布條內,至多不過是棉花、海棉等類的物體,一定不會很重,一隻手就可以將之抓出來的。
  可是,他一抓之下,才覺不然,那木乃伊相當重,至少他一抓之下,沒有抓動。抓不動倒還在其次,令他大愕的是,那木乃伊抓上去,隔著布條,竟然有那是活的那種感覺。
  胡說疾縮回手來,呆呆地望定了那木乃伊,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才好。
  而當他盯著木乃伊看著的時候,又發現那木乃伊的心口部分正在微微起伏著,像是一個人正在呼吸的時候一樣。當他乍一看到這種情形時,還以為自己眼花了,連忙揉了揉眼,可是依然看到了同樣的情形,心口的起伏相當慢,但十足是在呼吸。
  胡說看得心中有點發毛,但他既然想及那是良辰美景幹的好事,要在布條包紮之下,玩上一點花樣,令之能緩緩起伏,看來如人之呼吸,也不是什麼難事,如果對方的目的是令自己害怕的話,更應該如此才是。
  他又笑了兩下,可是這時的笑聲,未免有點乾澀,因為眼前所見的情景,極其詭異,令人有一種不寒而慄之感。
  他伸手,按向那起伏的「心口」,手掌心的感覺,可以清楚地感到「心口」的起伏,他正想用力按下去,看看會有什麼結果時,陡然之間,他的手掌,又感到了一種跳動,一種十分輕微的跳動,而且,一下子就使人感到,那是人體內心臟的跳動。胡說像是手按在一塊燒紅了的鐵上一樣,陡然縮回手來,不由自主,連退了幾步,張大了口,再也笑不出聲來,思緒亂到了極點。在那一剎那間,他只感到:「不會的,不會的,木乃伊就算活了,也不會有心跳的,因為木乃伊在製造的過程之中,是把人體的內臟,全都取了出來的。」
  (由此也可知古埃及人的信念是多麼無稽:靈魂就算會回來找身體,一個沒有了內臟的身體,又有什麼用處呢?)
  沒有心,哪來的心跳?同樣的,沒有肺,又哪來的呼吸?那白布條包紮之下的,不是一具乾屍,也不是一堆人形的棉花或輕膠,是一個活人。
  有這個可能嗎?如果是活人的話,會不會是良辰美景的其中之一?好讓自己解開白布條之後,突然大叫一聲,把自己嚇個靈魂出竅?
  如果是這樣的話,胡說苦笑,那她們兩人也未免反把他膽子估計得太大了,事實上,現在還沒有解開布條來,他已嚇得喉乾舌燥。雙手無意義地揮動著,不知如何才好了。
  他勉力定過神來之後,第一件所做的事,是把櫃子的玻璃蓋子蓋好,又鎖上像是那具有心跳有呼吸的木乃伊,會突然跳起來一樣。
  當他在做那些事的時候,他一直盯著那具木乃伊在看,愈看愈覺得在白布條之下,紮著的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雖然他曾假設定,可能是良辰或美景,把她們中的一個,紮了起來,而也因之帶來過一絲浪漫的想法,誰會那麼笨,把自己紮成了木乃伊?
  胡說愈想愈不對勁,他找了一幅布出來,蓋住了第六號櫃子,免得被他人發覺櫃子中多了一具木乃伊,而且還是活的,然後,他到處打電話找溫室裕。
  溫寶裕是他的好朋友,而且打賭的事,他們又是狼狽為奸的,如今發生了這種他們意料之外的事,自然先要和溫寶裕聯絡。
  他終於在我這裡,找到了溫寶裕,兩人在電話中匆匆交換了一上意見,溫寶裕也認定了那是良辰美景玩的把戲,所以立時放下那盒毛蟲,匆匆趕去博物館,和他的合夥人胡說相會。
  胡說講到這裡,停下來向我望望,我心中在想,溫寶裕趕去和胡說相會,是下午的事,如今已是午夜,自然這段時間中,又有意想不到事情發生,不然,他們兩人,不會嚇成那樣。
  所以,我雖然想到了,那應該是良辰美景的惡作劇,但由於不知道事態的發展,胡說正忙著,我看出他神色不定,又不能當著別人細說,只好斷斷續續,告訴了一下經過,我一聽,自然認為那是良辰美景她們玩的花樣。
  溫寶裕認為那是良辰美景玩的花樣,是十分自然的事,他悄聲道:「且別理,等博物館只有你和我時,再想辦法對付。」
  胡說有了溫寶裕撐腰,心中也鎮定了很多,雖然還有其他的職員,但這個展覽由他負責,他在第六號櫃子上覆蓋了白布,並寫上了「請勿移動」的牌子,倒也沒有什麼人去動它,所以,除了他和溫寶裕之外,也沒有人知道第六號櫃子中多了一具木乃伊,而且還是活的。
  好不容易等到六點鐘,博物館的員工,相繼離去,只剩下胡說和溫寶裕兩個人了,溫寶裕吩咐胡說,反鎖了展覽廳,以免人撞進來,同時,也可以防備良辰美景的神出鬼沒。
  天色黑了,他們著亮了燈,燈光不是很明亮,展覽廳又大又空洞,映著玻璃櫃中的木乃伊,氣氛自然不是很輕鬆活潑,兩人互望了一眼,神情也自然而然有點鬼頭鬼腦,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
《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