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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拉近了,地點還是沒有變,人物又多了一些,發生的事自然也不同,不過也沒有什麼大的不同:「太陽底下無新事。」)
會見外賓,不外乎是寒暄幾句,握手如儀,十分輕鬆,當會見結束了正式的程序,開始主客之間的隨意交談時,忽然有一個人來到了他的身後,用一種壓低了的聲音(這種聲音使人聯想到鬼頭鬼腦,見不得光)道:「局長先生,雖然你找到了人口,可是好像並沒有發現藏寶,這真太惱人了。」
那語聲是突如其來的,他在那一剎那間,絕不認為那是實在發生的事,只當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一件事,忽然又想了起來而已。
所以,他自然而然的返應,是低歎了一聲:「是啊,真是惱人——」
他只講了六個字,就陡然省起,那並不是自己腦中在想,而是確確實實,聽到了有人在那樣說,說的人就在他的背後。
可是他卻沒有膽子回過頭來看一看,他整個人像是浸在冰水之中一樣——事實上,他也的確濕了一大半,那是自他身上各處毛孔中冒出來的冷汗。人在極度的恐懼之中,一下子會冒出許多冷汗來,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而這時的他,正常的生理反應,還包括了心頭狂跳、喉中發乾、雙膝發軟、身子發顫、頭皮發麻、眼前發黑……等等在內。
他耳際轟然作響,多年來在風浪中打滾,自然懂得如何保護自己,可是這時,他卻如同被人從水中撈起來的一隻水母一樣,再也沒有任何活動能力。
聽來有點陰惻惻的聲音,又在了的易後響起:「局長先生,你臉色太難看了,抹抹汗,再說事情也不能說完全絕望。」
他眼前總算又能看到一點東西了,在晃動的人影中,他看到有一方手帕,向他遞來,他忙接了過來,在臉上用力抹看,同時,身子僵硬地轉過身去,看到了那個在他背後說話、洞察了他內心深處藏了幾十年秘密的那個人,當他望向那人的時候,眼中恐懼的神情,像是在望向執行他死刑的絞刑架。
他認出那人,正是剛才會見的外賓代表團中的一個成負,那是一個不知道什麼經濟代表團。那個人高而瘦,樣子有點陰森,雙目炯炯。他有點手足無措,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那人卻笑了一下:「局長先生,我們必須詳細談一下,你說是不是?」
他倒有點奇怪,自己在這樣的情形下,居然還能用點頭這樣的行動來表示同意,雖然在點頭的時候,他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頸骨由於過分的僵硬而發出的「格格」聲響來。
那人又向前指一指:「我,還有我的一位同伴。」
他又僵硬地轉過頭去,看到一個身形相當高大的西方人,正在向他打一個態度曖昧的手勢,他認出,那西方人,也是那個代表團的成員之一。
多年來養成的「警覺性」,使人感到自己陷進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他將無法掙脫那個羅網,他的一切,包括生命在內,都可能一下子就結束。
所以,也屬於正常的生理反應,他的臉色,這時呈現著一種十分難看的霉綠色。
那人仍然壓低聲音:「局長先生,別那樣,我們一點惡意也沒有,請相信我們,大家的目的全是一樣的,你和我們合作,只會有更大的好處。譬如說,我就知道,答應替你弄一張巴拉圭護照的那個人,根本不可靠。」
他的身子把不住發起抖來,那人連忙雙手按住了他的肩,裝成是十分熱情的樣子,搖著他的身子,他的那種極度驚懼所形成的反應,才不致惹人注意。
接下來,那人說什麼,他這個手握大權的情報局長,除了點頭外,還能有什麼別的動作?
於是,當晚十時,就在那巨宅的荒蕪的花園的一角,那棵老柳樹旁,三個人相聚,這次相聚,可以說是世上最奇怪的一次聚會,因為三個人身份竟然相差得如此之遠。當兩位客人報出自己的身份這際,他張大了口,好一會才發出「哦」地一聲來。
這三個人的身份是:
他:一個大城市的情報局長。
齊白:自稱是盜墓專家。
班登:本來是醫生,現在是歷史學家。
齊白,自然就是那個齊白,大家都熟悉的怪人,人類碩果僅存的盜墓專家。
班登,自然就是那個怪醫生,是在我們的面前玩了花樣,騙走了那怪東西,白素和我正在努力調查他的來龍去脈的那個。
那次聚會的時間,自然是在我第一次見到班登之前若於時日——至於究竟是多久之前,並不重要,所以不提,大凡神秘故事,隱約不去提及之處愈多,就愈可以增加故事的懸疑感。
我得知這次聚會的詳情,自然又是在若干時日之後,參加聚會的那三個人之中,有人對我作了詳細敘述,至於向我講的人是誰,是一個,兩個還是他們三個全部,基於剛才說過的說故事的原則,也就不必追究了。
局長先生的手還是冰冷和僵硬的,他和齊白、班登握著手,齊白的話很多,他聲音低沉,可能是天生的,並非故作神秘——事產上,他這個人本身已經是神秘的化身,根本不必再故作神秘的了。
齊白說著話,一面不斷玩弄著一個看來像是一塊小礦石一樣的鑰匙扣(別說局長,連班登也不知道,那塊小礦石,曾是一件「異寶」)。
齊白的開場白是:「局長先生,我們再一次保證,我們三個人合作,只有使事情進行得更完美,別說你現在根本沒有發現藏寶,就算已經發現,藏寶的數量之多,我看別說三個人分,就算是三十個人分,也沒有多大的分別。而且,你對外面的情形,一點也不瞭解,總需要一些朋友的。」
局長一面清著喉嚨,一面連聲說是,班登已拉開了遮住樹洞的雜草,發出了一下讚歎聲:「多麼奇妙的設計,誰能想得到,在一棵活的大樹的中間,有著通道。」
齊白顯然比較現實:「局長先生,我早在二十天前已來到這個城市,你每天晚上的行動,我都看在眼裡,對不起,你怎麼又發起抖來了?我們是朋友,你不必害怕,我們可以互相利用。對了,我是盜墓專家,對各種各樣的秘道、秘密出人口,有著極深刻的研究,可是老實說,大樹中間是入口處,我也想不到,局長先生,你是怎麼找到它的?」
局長的聲音相當乾澀:「一個老人告訴我的。」
於是,局長就說了他和那個老人之間的故事,也就是記述在第六部分的那段。
齊白和班登用心聽著,等到局長扼要地講完,他們互望了一眼。
局長畢竟是一個十分精明能於的人,尤其當他恢復了鎮定之後,他的聰明才智,就算沒有全部回來,只回來一半,也可以應付目前的局面了。
他用手電筒向樹幹上的大洞照射著:「我一直沒有找到藏寶,兩位可要下去看看?我看,當年告訴我秘密的老人,只怕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班登連連點頭,他的中國話說得流利之極,可是洋人在學中國話方面,總有點會觸礁的地方,這時他道:「當然是,而我看到的資料,那是「只知其二,不知其一」,配合起來,就是全部了。」
齊白咕噥了一聲:「只怕還有其三其四,那就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