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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圖果然停了口,愕然望向我,我直指著他:「你這人真有趣之極,十年不見,神秘兮兮,不知在幹什麼?」
巴圖的口唇掀動了幾下,終於未曾發出聲音來。
我又大聲道:「忽然出現,卻編了一個故事來消遣我!你有什麼目的?考驗我的智力,還是覺得欺騙老朋友也是快樂?」
巴圖眨著眼,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你這樣指責我,有什麼根據?」
我來回踱步,揮著手,姿勢神態一如大演講家:「你說,一個女老師和若干小學生,神秘失蹤了?」
巴圖一面眨眼,一面點頭。
我冷笑了兩聲——相當誇張:「可是你又曾說,一直不知道小學生的人數是多少,這是你捏造事實中的一個大漏洞!」
巴圖的神情,本來有相當程度的緊張;他自然看出我的指責,來勢洶洶,對他十分不滿。可是我舉出了他捏造事實的鐵證之後,他反而鬆了一口氣,不屑地揮了一下手:「你,總喜歡自以為是!」
他的這種指責,令得我沒有暴跳如雷,也難免漲紅了臉,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舉的證據,可以說是「鐵證」!
一群小學生失蹤,是一樁大事,怎會一直不知道小學生的人數?就是當時沒有人注意,事後一統計,立刻就可以知道!
巴圖的敘述之中,有這樣的大漏洞,經我指出,他居然臉不紅,氣不喘,也就夠厚皮的了,竟然還敢說我「自以為是」,那簡直卑鄙了。
我瞪著他的神情,多半不是很友善,所以他連連揮手:「別衝動,聽我說下去,你一定會明白的。」
我本來已想狠狠地罵他幾句,聽得他這樣說,才把要罵他的話,化成一陣子含糊不清的「咕咕」聲。
巴圖呼了一口氣,又喝了一口酒:「就是事情還有進一步的神秘,所以我才來找你,若是一宗『神秘失蹤』,世上這種例子很多,何必來麻煩你?」
他這句話,倒十分中聽(人總愛聽好話),我笑了一下,心中在想:還會有什麼進一步的神秘?想不出來,自然難以發表意見,只好聽他講下去。
巴圖在他的住所中,一直留意電視新聞,這是大新聞,每隔十五分鐘,就有一次特別報導。
到了凌晨二時,事情卻有了意外的發展,新聞報告員現出啼笑皆非的神情:「女教師和小學生失蹤事件,證明子虛烏有,根本不曾發生過,警方人員已在展開調查,是誰首先虛報假案,驚動了各位市民,本台謹致歉意。而在失蹤現場,志願搜索者,冒著零下二十度低溫,義務搜索,全國民眾,都該向他們致敬意。」
接著,螢光屏上又映出了現場的情形。分明「根本沒有失蹤發生」的消息,已經傳開,所以搜索人員都已紛紛離去。
巴圖注意到,有許多人的臉上,都帶著極度疑惑的神情。巴圖自己也十分疑惑,一時之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照新聞報告的說法:根本沒有失蹤事件,那就是說,是誤會,女教師和小學生未曾失蹤。那麼,他們在哪裡?應該立即拍攝他們才是!
電視畫面又轉到停車場,許多記者圍著一個金髮小伙子在採訪——那個旅遊車的司機,但是更多的警方人員,則企圖把司機帶走,司機的神態十分激動,記者和警方人員,也十分衝動,大大違反了平時芬蘭人的友善有禮,看來會有一場混亂。
在畫面結束之前,只聽得那司機在叫嚷:「明明那麼多人不見了,怎麼說根本沒有失蹤?」
一個高級警官也在吼叫:「沒有失蹤,就是沒有失蹤,你是個瘋子!」
畫面到這裡中止,可能由於電視台記者,也受到了警方人員干涉的結果。
巴圖知道事情有了變化,他扭開了收音機,收音機正在報導這件事,比電視台還要詳細。電台記者顯然也在現場,可能離得比較遠,聲音急促:「現場混亂之極,接載失蹤人士前來的旅遊車司機,打倒了兩個警員,叫嚷著要繼續搜索,也有人支持他,說曾見過失蹤者離開他的車子……可是警方堅持並無失蹤事件——」
巴圖轉述到這裡,又停了一停,向我望來。
我聽得莫名其妙:「什麼意思?那有什麼好爭執的?那群人出現了,就沒有失蹤事件,那群人找不到,就有人失蹤!」
巴圖歎了一口氣:「奇就奇在這裡,真是奇怪到了極點——女教師和她帶領的小學生,始終沒有出現。可是有關方面的宣佈是對的:沒有失蹤事件!」
我直跳了起來,又坐下:「哈哈,很好笑。」
巴圖道:「你覺得沒有可能?」
這還用問嗎?當然沒有可能,我懶得和他說,只是連聲冷笑。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個極清脆脆悅耳的聲音(等於說兩個清脆悅耳的聲音),自樓上傳了下來:「有可能!」
一聽到聲音,我也不必抬頭看,我知道良辰美景到了。她們進出我的住所,正經走門口進來的時候少,爬窗翻牆進來的時候多,會突然出現,頗具神出鬼沒之姿,聽聲音,也可以知道她們已從樓梯上走下來。
巴圖卻循聲看去,一臉的驚訝之色,我悶哼著:「怎麼一回事?沒有見過雙胞胎?」
巴圖仍然奇訝莫名,搖著頭:「簡直是複製人……真是天然的雙胞胎。」
良辰美景已經來到面前:「不,其中一個是假人,猜猜看,哪一個真?哪一個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