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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溫寶裕對我,有時還敢胡言亂語,強詞奪理一番,在白素面前,卻一向不敢,這就更令得他尷尬不已,高舉著的手,一時之間,又放不下來,看來不知該怎樣才能下台。
白素走過來,把他舉起的手按下來:「再過幾年,你到外國去留學,就有自由了,現在來叫嚷,有什麼用?」
溫寶裕大吁了幾口氣,瞪良辰美景兩眼:「是她們太欺人。」
白素搖著頭:「怎麼一回事,天下大亂一樣,酒杯還沒有收,可是來人?」
巴圖的聲音也在門口響起:「正是,不速之客。」
他當然是被吵醒的。白素轉過身去,白素沒有見過巴圖,所以一剎那間,她神情十分疑惑,巴圖想要介紹自己,我童心大起,叫道:「讓她猜,你是誰。提示是:老朋友了。」
白素側著頭:「提示很有用,如果不是老朋友,那我會猜是羅開,『亞洲之鷹』羅開。」
巴圖「呵呵」笑:「我聽說過那位先生,十分精采,謝謝你,我至少比羅開大三十歲。」
白素笑了起來,不再直視巴圖,語音輕鬆:「西班牙的月亮,不知道會不會再有紅色?」
我和巴圖都哈哈大笑,巴圖大踏步走過來,和白素握手:「佩服,名不虛傳。」
白素笑著:「老朋友能有多少?我沒見過的更少,自然容易猜得了出來,巴圖先生,別來無恙否?」當年,我費盡心機尋巴圖,白素知道,所以才特地有此一問。巴圖支吾著未曾回答,我已經道:「其實,應該把他趕出去,他竟然堅決不肯透露過去十年間,做了些什麼事。」
白素應聲道:「他當然可以這樣。」
我問哼一聲,不說話,良辰美景已急不及待,拉著白素的手,把事情向白素講著,巴圖看來也急於想聽白素的意見,所以在一旁補充。
胡說和溫寶裕,也聽得聚精會神,我走來走去,裝成不經意,但也在留意。
白素在聽別人敘述的時候,是最好的聽眾,絕不打岔,她看了照片,又說:「好漂亮的北歐少女。」
聽到不論怎麼查,都無法查得出那些人的來歷,她眉心打結:「奇怪,一定有一定重要的關鍵,未被注意。」
過了一會,她才又道:「這個重要的關鍵,一定普通之極,所以才人人不留忽略了過去。」
溫寶裕張開口,顯然想發表意見,但卻沒有出聲,反倒伸手在頭上打了一下。
我知道他想到了什麼,又立即否定,就道:「你想到什麼,只管說。」
溫寶裕有時,很有些匪夷所思的想法,反正說了也沒有損失,不妨聽聽。溫寶裕有點不好意思:「我想……可能那教師帶著學生,早已離開,回家了,後來事情鬧大了,她害怕,不敢承認,也叫那些小學生別承認。」
他那種說法,雖然不免要令人發笑,可是也不能說全無可能,各人都十分認真在想著,溫寶裕一看反應良好,又頭重腳輕起來:「他們說謊隱瞞,卻苦了有些人,在不斷思索,自然沒有結果。」
巴圖沉聲道:「如果真有這個女教師,我一定找出她來了。」
白素輕掠著頭髮:「那旅遊車司機,自然是關鍵人物,可是出租車子的公司呢?誰接的電話,打電話去的人是誰?用什麼學校的名義訂車子的?」
白素果然比我細心,一下子就問了幾個我沒有想到的問題,我向巴圖看去,心想他可能也未曾想到那些細小的末節。
但巴圖想到,他道:「接電話的是一個職員,她說電話由一個年輕女子打一看來就是那個女教師,說要租一輛車,很普通,她記錄下來,交給了負責調度車子的人,車子就派了出去。」
白素吸了一口氣:「電話從哪裡打來的,只怕無法查得出了。」
巴圖道:「查不出了。」
白素又道:「還有一件十分值得注意的事——上車前,女教師要求不要有暖氣。」
巴圖皺著眉:「女教師的解釋,好像也還合理。」
溫寶裕道:「她如果有特別理由不要暖氣,自然不能照直說,總要編一個像樣一點的理由,她總不能說,溫度太高,太暖了,他們全會融掉。」
溫寶裕當然只是在信口而言,可是我和巴圖,立時互望了一眼。
在那一剎那間,我們兩人想到的,相信一致:如果那批人是外星生物,他們有可能只適應低溫,不能在較高的溫度下生存,「融掉」的說法,雖然誇張但也可以引發想像力。
巴圖遲疑了一下:「可是在選手村……嗯……他們只是在走廊中,走廊的暖氣不如房間那樣暖……女教師曾脫去外衣,沒提到孩子們有沒有脫外衣。」
溫寶裕又手舞足蹈起來:「御寒的衣服,不但可以防禦寒冷,也可以防禦暑熱,把冰包在棉花中,也就沒那麼容易融。」
我望著他,鼓勵他說下去,他道:「初步結論之一:這些人怕熱。」
所有人,包括良辰美景在內,居然都接受了他的分析,這更令溫寶裕樂不可支,站了起來,我道:「由這個初步結論,能得出什麼假設?」
溫寶裕像是陡然發現了新大陸,誇張地吸了一口氣,揮著手:「他們是一批蠟像,一批成了精的蠟像,所以怕熱,溫度太高了,會融——」
他還沒有說完,至少已有三個人叫著,要他住口,包括我在內。
溫寶裕神情委委屈屈,我道:「有了蠟像館中陳列的是真人,已經夠了。」
溫寶裕抗聲:「為什麼不能再有真人生活之中,有了蠟像?」
良辰美景道:「問一個最簡單的問題:蠟像怎麼會走會說話?」
溫寶裕翻著眼:「誰知道,總有辦法的!」
白素搖頭:「不成立,就算那一批是蠟像,也不會消失無蹤。」
溫寶裕口唇顫動,聲音很低:「不知道那天有沒有人在雪地上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