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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這一點,不但手心冰冷,簡直遍體生寒,臉色自然也古怪到了極點。
齊白一直盯著我和白素,神色也陰晴不定,這時,他自然也知道自己一聽到了「皇帝」這個詞,就陡然吃驚,那無疑是自己露了馬腳,因此他十分希望可以補救。
他嘿嘿乾笑:「不論你們想到什麼,一定想錯了,皇帝?哪來的皇帝!哈哈,那古墓不屬普通人,可是,和皇帝,也扯不上關係。」
我和白素,都用十分同情的眼光望著他,但是卻又不對他說話,我們只是自顧自互相交談,卻又說得相當大聲,可以使齊白清楚聽到。
我道:「還是有點想不通之處。想當年,他在城破之日,他倉皇逃走,應該是一直向南逃,不會向北。嗯,就算後來隱藏妥當,哪裡還有心思、財力,來大規模經管墓室?那時,他的環境,幾乎離死無葬身之地也不遠了。」
我說的,自然就是建文帝。齊白聽了,臉上的神情,就像是含了一滿口活的蝌蚪一樣。
白素接著道:「是啊,除非是他的祖父,有先見之明,知道他強敵太多,一個不好,皇帝就做不成,所以,一面在暗中留下了秘密的逃生地道,一面又在深山大野中,秘密造了屋子,可以供他逃亡後居住。」
齊白的臉色,這時像是他滿含著的一嘴巴蝌蚪,都長出了四隻腳。
我「哈哈」笑著:「真有趣,若是這樣時話,有人枉稱專家,連秘密住所和墓也分不清楚,進了一所古宅,以為進了一所古墓。」
白素笑得歡暢:「那也差不多,反正是座建築物就是。」
齊白這時的神情,像是那一滿口的蝌蚪,都已變成了活蹦亂跳的青蛙。
我又道:「難怪這位鬼先生的心理那麼不正常,的確,當年的大搜尋行動。也和天羅地網差不多。」
白素伸屈著手指,作計數狀,我點頭:「對了,單是大規模出海,就有七次之多。」
齊白張大了口,呼哧呼哧地(那些青蛙多半已吐了出來),他像是喝醉了酒一樣,踉蹌走出幾步,在一個沙發上癱了下來,翻眼望著我們,我笑嘻嘻地,斟了一杯酒給他,他用發抖的手接過來,一口喝乾。
我又向白素道:「我們的朋友可能有羊癇病,為什麼他一受了刺激,身子就會發抖?」
白素歎了一聲:「別再戲弄他,告訴他,我們已想到那個鬼的身份了。」
我和白素的對話.到了這一地步,齊白自然知道我們已知道那鬼的身份了。他仍然翻著眼,我們聽來像是夢囈:「不可能,沒有可能,你們絕無可能……猜到他是誰的,絕無可能。」
我俯下身,直視著他:「正視現實吧,齊白,那位朱允文先生好嗎?」
齊白被徹底擊敗了,他張大了口,出氣多入氣少,過了好一會,才長歎一聲,情緒平復了許多:「是你們自己猜到的,不是我說出來,當然我不會應那個毒誓。」
我和白素一起安慰他:「不會。」
他仍是神情疑惑至極:「真是沒有可能,歷史上那麼多人,你們怎會想到了他?」
白素道:「因為——」
我搶了過去:「恰好因為有一件事,我們才討論過這個人,所以有了印象,再根據一點蛛絲馬跡,綜合起來,推測下去,就造成了這個結論。齊白,那個自稱是建文帝的人,你和他相見的經過如何,現在可以說了吧,可能這其中有一些十分嚴重而怪異的事情在。」
齊白又喝了一大口酒,雙手掛著,又眨著眼:「可是你們仍然不知那古墓……那古宅在哪裡?」
白素和我齊聲道:「別天真了,是十萬大山,入山不會太深吧?」
齊白一臉心服口服的樣子,歎了一聲:「也算是很深了,足足要走兩天山路。」
我和白素何以曾料到是在十萬大山?也很簡單,四天的路程,建文帝曾在十方大山附近出現的記載,都使我們得出結論。
齊白站了起來,喃喃說了一句什麼話(可能是他從事冒險時的咒語),又坐了下來,才道:「不多久以前,我得到了一批資料——」
資料是在一張紫檀木太師椅的椅背夾層之中被發現的。
那張紫檀木太師椅,毫無疑問是屬於明朝宮廷中流傳下來的,太師椅椅背的一個榫頭,有點鬆脫,需要修理。
那時,太師椅是在倫敦的一家十分著名的古董店之中,標價三萬英鎊,放了六七年了,也無人問津,以致店主人都記不清它是怎麼來的了。
洋木匠不懂「榫頭」這回事,古董店的個職員,到了唐人街的一家古董鋪去找人來修理,唐人街古董店的老闆去一看,十分歡喜,以一萬鎊的價格買下來,搬回去,自己修理。
拆開椅背之後。發現兩片紫檀木背的中間,有著四五張紙頭。
那些紙,估計並不是故意藏起來的,多半是在造椅子的時候,為了使兩片木片,可以壓得更緊密,所以拿來做襯墊的。
(我之所以說得那麼詳細,是由於很多事,都從湊巧而來。)
(湊巧的是,當那幾張紙又重見天日的時候,齊白恰好在場。)
齊白是盜墓人,經他的手發掘出來,又流出去的古物,不知多少,若是古董店的主人,竟然不認識他的,那好極也有限。而所有認識他的古董店老闆,都對他十分尊敬,差點沒有奉若神明。
他背負著雙手,在看老扳太師椅,看到了那疊紙,順手拈起來一看,就現了驚訝的神情。古董店老闆也十分機靈,立時問:「好東西?」
齊白搖頭:「不知道,好像是宮中太監用來記錄行動的起居注,這裡記著:「上命各鎮工匠千餘人,集中候命』——可能是宮裡有什麼大工程——嗯,洪武二十九年,是明太祖時代的事,也算是古物了——」
齊白自然不會把這樣的古物放在眼中,隨著揭過了一張,「咦」地一聲:「真怪,『上千餘工或遠真誠南方蠻瘴,有不從者,立斬,哭聲達放深宮。』」
齊白說到這裡,側想了一想。
他喃喃說了一句:「南方蠻瘴之地,派那麼多工匠去幹什麼?」
古董店老闆不斷眨著眼,望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