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膽大之極的作戰計劃(2)
白素自然未必是有意那樣說的,但是她的話,卻觸動了我的聯想——竟然可以根據武器的使用,而斷定人類歷史的年代。例如,有核子武器,自然是二十世紀的事,若是戰爭之中雙方還在用鐵器互相砍殺.那當然是中古時代。這樣方法來斷定時代,那是不是可以算是地球人的悲劇?或是對人類文明的
白素在我的神情上,看出了我在想什麼,她溫柔地握住了我的手,神情也有點難過,我用力搖了一下頭:「抗日戰爭時期?」
白素沉吟了一下:「差不多就應該是那個時候。」
我又沉默了片刻,在那片刻之間,我又聯想到了許多事,但是和故事發展無關,也就不必長篇大論地寫出來了——人家的小說中有這樣的情形,尚且刪去,怎麼可以在自己的故事中出現?
我加重語氣:「那麼,現在還有人活著的。」
白素一揚眉:「當然有,最現成的,就是這部小說的作者,君花。」
我沉默了片刻:「至少,小說作者知道是什麼人提供了她那麼詳情的資料。資料的提供者,必然是當年的當事人。」
白素認為君花就是小說中刻意被隱去的那個神秘人物,而我對這一點,始終有異議,所以這時,才有了這樣的爭論。
白素沒有再和我爭下去,只是道:「這位君女士,我們總是要見一見的,而且,她也主動要聽取我們的意見,所以和她見面,應該沒有問題。」
我笑:「又要麻煩你那位歌唱家朋友了,我想,向她拿君女士的電話,我們直接聯絡,比較好些。」
白素點頭:「這事簡單,我會辦。」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場引致背叛行為的戰役,才是最重要的。」
白素來回走了幾步,陷入了沉思之中,我也不打擾她。
一開始,「背叛」這篇小說就把那場有背叛行為的戰役提出來,但在小說中,一直到了第五冊開始之後,才真正寫到了那場戰役。
那時候,甘鐵生已經是師長、方鐵生當然是副師長。
兩個人都有了將軍的街頭,而且是真正睥睨一切的猛將,可是兩人的交情,始終不變,方鐵生一高興,也還是會說:「我是師長從垃圾堆裡撿出來的。」
那次戰役,離方鐵生被甘鐵生發現之後九年,也就是說,看起來神威凜凜的猛將,有天神一般壯碩體格的副師長,那年不過二十一歲。
當然,他和普通二十一歲的青年人不同,非比尋常的童年生活,和九年來戰場上,每天接受鮮血和炮火的洗禮,他比同年紀的人成熟一倍以上,但是也有時候,他會流露出他這年紀應有的年輕。整個作戰計劃,是甘鐵生首先提出來的——那是一個和敵軍,可以說,是決一死戰的戰爭,勝了,可以把敵軍殲滅,再難翻身,輸了,情形也是一樣。
這一仗,是遲早要打的,形勢已經逼得非有這樣的一場大戰不可。
請各位回顧一下開始的節錄,接下來的,是接續那一段的,應該接續在「要把時間向前推九年」處,現在,再補上一句:「再把時間向後推九年」,推到了那場生死之戰的前夕。
在兵力方面,甘鐵生的師處於劣勢,敵方有兩個師的兵力,所以甘鐵生要打勝仗,必須運用奇謀,不能硬拚。
當時的形勢是,甘師和敵師的甲師、乙師,分佈在一座山頭的三面,互成犄角之勢。敵軍的甲、乙兩師,目的也是要把甘師徹底消滅,所以,正在悄悄移動,成鉗形,自左右夾攻。
但是敵軍又怕進攻得太快,被甘師看出了不利情形之後,拉隊向後一縮,就此逸去,以後,再要找這樣對付甘師的機會,就十分困難了,所以,敵師的行動,不打草驚蛇,盡量採取迂迴的行軍方式,目的是要繞過甘師的後面,兩個師的兵力,布成了一個半弧形的網,等到合圍之後,再向前一逼,在強勢兵力的攻擊之下,甘師除了向山上退避之外,別無他途。
而那座山,是典型的窮山惡水,雖然說佔住了山,就是佔了高地,有居高臨下的優勢,但是等甘師一上了山,敵師根本不必進攻,只消封鎖山路,包圍山頭,山上到了糧盡彈絕之時,自然毫無戰鬥力了。
而且,在事先,敵軍甲、乙兩師的指揮官,也是十分精明的人物,早已派偵察連上山偵察形勢,山上的水源十分有限,有幾處,也都立刻下令下馬,破壞,使之不能再被食用——這樣,部隊被困在山上,衝不下來,又沒有水喝,戰鬥力自然大大減弱,困得日子久了,渴也渴死了。
甘鐵生的作戰計劃,靈感來自他派出去的偵察隊,發現敵軍的偵察人員,正在破壞水源。在接到了報告之後,召開作戰會議,甘鐵生先發言。
方鐵生皺著眉:「大家都在山下,去破壞山上的水源作什麼?」
甘鐵生立時有了答案:「敵方想憑優勢兵力,把我們逼上山去。」
方鐵生「呵呵」大笑:「那山是死山,誰也不會把部隊拉上山去等死。」
甘鐵生吸了一口氣,當天,他沒有多說什麼。
第三天,偵察部隊又有了新的報告,敵軍甲師和乙師都有移防的行動,可是並不是指向甘師,而是斜開去。
在作戰會議上,方鐵生又大笑:「他們想在我們後面合圍,我們可以在他們合圍未成時,分左右迎擊,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甘鐵生搖頭:「不,讓他們合圍。」
會議室中靜了下采,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甘鐵生的身上。方鐵生沉聲:「敵人合圍成功,我們只能退上山去。」
甘鐵生點頭,語音十分堅定,毫無轉圓餘地,就像是他以前決定大小所有戰役的進攻或防守計劃時一樣,他道:「對,我們退上山去。」
會議室中,是一陣長時期的,難堪的沉默,人人面面相覷,沒有人再敢去看甘鐵生——當然也有例外的,方鐵生就盯住了甘鐵生看,甘鐵生也向他望來,兩人四目交投,足有兩分鐘之久,甘鐵生神情堅決,絕沒有改變。方鐵生神情在開始兩分鐘是極度的迷惆,但他隨即想到富有作戰經驗的甘鐵生,絕不可能無緣無故,作出那麼愚蠢的決定.他就開始向另外一路想。
那是,在三分鐘後,他的臉上,漸漸有了笑意,甘鐵生立刻知道他想到了什麼了,也泛起了微笑,兩人這種笑容,是真正莫逆於心的回心微笑。
微笑維持了半分鐘,方鐵生現出了欽佩之極的神情,霍然站起,雙手按在會議桌上,哈哈大笑,一面笑,一面說:「好計,好計,不如此,不足以殲滅敵軍。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好計,好計。」
一個老成持重的參謀聞言失色:「師座,退到山上,那是死路一條,再無生路。」
甘鐵生不理會那個參謀,向站著的方鐵生一指:「副師長把作戰的計劃說一說。」
甘鐵生這句話一出口,除了方鐵生覺得理所當然之外,其餘所有人,都莫名其妙,想顧失公,剛才,甘鐵生說「對,我們退上山去」之際,所有的人都為之失色,連方鐵生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