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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看到那只甲蟲,只覺得它的顏色好怪,競然是一種奪目的寶藍色——甲蟲的殼,顏色本來就十分燦爛,飄蟲有鮮紅和黑混合的斑點,金龜子有翡綠和燦然的金光,不過寶藍色的甲蟲,卻並不多見。
我想進一步去看看清楚,車子卻陡然歪向一旁。這時,為了防止「第三次世界大戰」的發生,陳耳在公路上,把車子開得十分快,陡然一歪,幾乎沒有從公路的邊上,直衝了出去。
幸虧在緊要關頭,駕車的陳耳,又控制了車子,顛簸跳動了幾下,車子在路邊停了下來,陳耳大口喘著氣,指著那甲蟲。
溫寶裕大是不滿,剛才在車於的震盪之中,他手中的竹盒,差點沒脫手拋出去,他冷冷地道:「一隻小甲蟲,嚇得高級警官這樣子?」
剛才幾乎出了車禍,自然是陳耳看到了這只甲蟲之後的異常反應,陳耳十分生氣,想說什麼,可是臨時又改變了主意,他臉色煞白,猶有餘悸:「猜王對你說這引路神蟲怎麼用?」
溫寶裕「啊」地一聲:「他沒有告訴我這……甲蟲叫因路神蟲,只告訴我,如果我想見藍絲只要心中想她,再念一句咒語,那……神蟲就會飛起來,在我的面前帶路,不論千山萬水,一年半載,總把我帶到自己想見的人面前。」
聽得溫寶裕那樣說,我不禁有點悠然神往。降頭術雖然神秘,但也處處帶著浪漫的色彩,和顯示生活,幾乎全然脫節,有一個自己的天地,一個神奇怪異的世界。像那「引路神蟲」,若是能帶引一對失散的戀人,不論相隔多久,相隔多遠,終於又能團聚的話,多麼詩情畫意。
陳耳翻著眼:「沒有再說什麼?」
溫寶裕道:「沒有……,難道他騙我?」
陳耳歎了一聲:「幸好我還有點見識,這引路神蟲,聽說是運用了降頭術,是施術者的心口滴血養大的,大約餵了七七四十九滴心血只好,就煉成了,一般都是女性才煉,尤其是深山裡的苗子。」
我聽到這裡,已經聽出一點苗頭來了。溫寶裕張大了口,神情古怪之至,顯然他心裡也有「三分光」了。
陳耳繼續道:「深山的苗人,生活不安定,山路險峻曲折,人群十分容易失散。相戀的男女,就有互相贈送引路神蟲的習慣,或許是為了考驗男性對愛情的堅貞,大都由女性送給男性,失散之後,男性憑神蟲的指引,找到了那女性,就……」
我和小寶齊聲說:「那就怎樣?」
陳耳哈哈一笑,攤了攤手:「那就皆大歡喜。衛斯理,若是你利用這引路神蟲,去見那位藍絲姑娘,見了只好,若是你不娶她為妻,他決不會活著,一定在你面前,自殺身網,死後陰魂不散,纏住你不放。」
我聽到這裡,只覺得事情荒誕之極,可是卻又不由得你不相信。溫寶裕的反應強烈得多,他的身子,甚至在發抖臉色也蒼白之至。
陳耳還在繼續:「不過,苗女十分多情,纏身的鬼魂,也不會害人,反倒可以幫助人度過許多難關,一帆風順。」
陳耳又道:「知識那個人如果再和別的女性親近,女鬼吃起醋來,聽說比活的女人,要厲害一百倍。」
陳耳不顧我們的反應,說得滔滔不絕:「衛斯理有白素,誰都知道,他怎能和白素不親熱?你要他用神蟲引路,去見那個苗女,不是害死他嗎?」
我聽得目瞪口呆。一時難辨施肥真偽,溫寶裕牙關打戰,得得有聲:「要是我……用神蟲……引路……去……看她呢?」
陳耳道:「好事啊,你又沒有老婆,自然可以娶她為妻,她自會千依百順,想盡辦法令你高興。小朋友,這引路神蟲,不是愛人之間,不會贈送,根本是一種定情的信物,藍絲姑娘把它送給了你,等於是叫你向她求婚,她一定會答應以身相許。」
事情突然之間,又有了這樣的變化,真是突兀之至,溫寶裕尷尬地說了一句:「這我倒知道。」
我忙道:「你知道?你怎麼知道藍絲一見了你,就肯以身相許?」
溫寶裕漲紅了臉,嬸子發抖,卻再不肯說什麼。陳耳道:「好啊,看來猜王要你去做一點事,給你的酬勞真不小,連徒弟都肯送給你,小伙子,趕快答應了吧,保證你不會後悔。」
溫寶裕沒有說話,只是手忙腳亂地想把竹盒的蓋子旋上。可是他手發著抖,又旋錯了方向,好一會,總算才旋緊了盒蓋,向我望了一眼,申請尷尬之至,又望向陳耳,問:「如果我……根本不用這種蟲?」
陳耳「嘿」地一聲:「苗女也有自尊心,她把這用自己心血喂成的神蟲給了你,等於是對你說:只要你願意,我就是你的人。如果你不願意,他難道強姦你?」
陳耳說話,十分直接,溫寶裕臉又一下子通紅,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情,大有失魂落魄之態。
我遲遲疑疑地問:「也沒有時間的限制?」
陳耳道:「好像……沒有聽說過。」
我向溫寶裕望去:「那你煩惱什麼?你和藍絲都還沒有過二十歲,怎知以後的歲月,會有什麼事發生?」
溫寶裕陡然一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接下來的幾天之中,就會有事發生,猜王要她……要她……」
我歎了一聲:「猜王要她去冒充那個女人,當然,對藍絲來說,這件事危險之極,但如果可以安然渡過——」
我還沒有講完,溫寶裕就雙手抱著頭,身子亂搖,發出十分痛苦的叫聲:「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我大喝一聲:「我當然不明白,你不說,我怎麼會明白?你不是小孩子了,也不是在上演生離死別的文藝大悲劇。」
溫寶裕被我一喝,靜了下來,望了我片刻,目光極度茫然,可以看得出他心中有一個難以解得開的結,過了一會,他用聽來極疲倦的聲音道:「先回酒店去吧,猜王大師說我可考慮幾天……或許在這幾天之中,情形會有變化。」
我悶哼一聲,向陳耳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他繼續開車。陳耳一面駕車,一面道:「真奇怪,猜王替藍絲帶來了引路神蟲,卻又不把有關的一切說出來,這算是什麼?要是剛才,我不在場,不知道那麼多過節,你利用了神蟲,見到了藍絲,豈不糟糕之至?」
我思緒也十分亂:「我會利用神蟲,那是意外。猜王不可能知道我會利用神蟲。可是溫寶裕和藍絲一見鍾情,猜王是知道的,他也肯定溫寶裕會想見藍絲,會利用那引路神蟲。」
溫寶裕雖然坐立不安,煩躁之極,可是他還是不忘反駁:「我沒有和什麼人一見鍾情。」
我冷笑:「別客氣了,你那種神魂顛倒的樣於,誰看不出來?」
溫寶裕咕噥著:「她的確十分可愛……也十分有趣,我想是特別一點……」
他說到這裡,一挺胸:「我也到了可以結識異性的時候,是不是?」
我忙道:「當然是,除了令堂之外,沒有什麼人會反對你。而令堂贊成你和藍絲談戀愛的機會,我看是一億比一。你自己估計呢?」
溫寶裕用力在自己額頭上拍了一下:「我看是一億比零,哼,降頭術要是有靈,對她老人家施一下術,令她贊成,只怕也不是難事?」
他最後幾句話,是在自言自語,接著又搖頭:「不行,要是有什麼後遺症,豈不是害了她老人家?」
我聽得又好氣又好笑,溫太太對兒子管得自然太嚴,溫寶裕又特別鮮蹦活跳,衝突自然難免,但是母於之情,卻一樣濃得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