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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第二次有聲音發出來而金大富仍然一無所覺時,我和陳麗雪不由自主停了下來,互望著,陳麗雪神情駭然,顯然他和我想到了同一個問題。我所想到的是,我和她既然是處在靈魂出竅或是元神出遊的情形之下,那我們根本不會有形體,只是我們自己感到十分實在,別人根本看不到我們,摸不到我們,我們全然是什麼都沒有的。
陳麗雪很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她用力搖頭,叫了起來:「不會的,他會看到過我,而且現出十分害怕的神情來,他見過我。」
陳麗雪這一叫,更證明了我所想的是事實——金大富就在十來步這前,身後忽然有一個女人在大呼小叫,他決無聽不到之理,可是他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我明白陳麗雪為什麼要高叫,她寧願被金大富發現,被金大富看到——甚至我也是一樣,因為,任何人若是知道自己無形無體,看不見摸不著,不知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都決不會心情愉快的!
說得再明白一些,當一個人知道他自己不是人,沒有了人的身體,只是用靈魂方式存在之際,他旨先想到的就是:自己死了!變成了鬼。
這種感覺非但不會令人感到愉快,而且還令人覺得恐怖之極。
陳麗雪還在喘著,她忽然緊握住我的手:「不對!我們互相可以看到對方,他沒有道理看不見我們。」
金大富就在我們前面,搖晃著向前走,他不僅看下見我們,而且根本感覺不到我們的存在!我和陳麗雪互相可以看到對方,是因為我和她的情形一樣,我們是同類!兩組來自現代的思想,或者說,是回到了古代的兩個鬼!」
在我們的身體,還留在原來的時間,原來的地方,回到古代的,不知是我們腦部活動的什麼力量,什麼部分?
我十分平靜他說了一句:「我們可以互相看到,因為我們是同類。」我說著,加快腳步,向金大富追去,陳麗雪也急急跟到我的旁邊,當我們兩個人離得金大富十分近,伸手可及的時候,有十分奇妙的事發生,金大富像是有所覺察一樣,陡然站定,轉過身來,提起手中的燈籠,向前照著。
這一來,他和我們正面相對,通常人和人之間很少這樣正面相向的,所以我和陳麗雪都自然而然後退了一步。
陳麗雪首先大聲道:「喂!這次你見了我,怎麼不感到害怕?」
金大富這時只是略現驚慌,並不如陳麗雪所說的驚駭欲絕。
我和陳麗雪就在他面前說話,可是他顯然絕感不到我們的存在,他的神情十分疑惑,伸手在後腦上抓著,瞪著前面(事實上是瞪著我們),卻又一無所見。
陳麗雪聲音十分恐懼:「他……一定感到了什麼,不然何以突然停下來,轉過身來?」
我想開開玩笑,說幾句話令心情輕鬆一些,所以我道:「或許在我們逼近的時候,他感到有一陣陰風自身後襲來!」
陳麗雪張大了口:「那……那我們……豈不是……」
她活還沒有說完,已看到金大宮轉回身去,大聲向前吐了一口口水,道:「見鬼了!」
我看到陳麗雪神情駭絕,忙道:「別被那個『鬼』字嚇著了,我們現在不知是以一種什麼形式存在,可以稱之為「一組記憶」,也可以稱之為「元神」,當然也可以叫作「靈魂」或「鬼」。我們並不是人死了之後的那種「鬼」,而只是腦部活動突破了時間空間的一種異常的活動,那是極難得的一種經歷!」
我的解釋不是很容易明白——這種奇異之極的現象,誰能解釋得明白。因為身歷其境,所以也還可以接受。
陳麗雪的神情緩和了一些,聲音仍然乾澀:「真不可思議,我們兩個……竟然回到了古代,成了鬼!」
我也感到了十分奇特,想了一想:「這正好回答了你第一次來見我時的問題,你曾問我,當你回到古代時,金大富和金美麗看到你都駭然欲絕,你不知道自己那時是什麼樣的怪物!」
陳麗雪駭然:「難道我真的曾是青面撩牙的鬼怪?」
我用力一揮手:「當然不是,根本沒有人看得到我們,他們那兩次看到的,一定是他們自身的可怕下場,就像在我家門口,金大富看到你的情形一樣。」
陳麗雪雙手捧住了頭:「我們究竟處於一種什麼現象之中?應該怎樣辦?」
和陳麗雪對話的過程之中,我已想到了很多,所以我很俠就回答:「一切全是我們腦部受了不知什麼外來力量的影響,產生了異常活動的結果!有科學家說,人做夢,也是腦部的一種異常活動,那麼就當我們是在做一個怪不可言的夢好了!」
我向已漸漸走遠的金大富指了一指:「既然在做怪夢,索性做下去,跟上去看看他鬼頭鬼腦去做些什麼事!」
雖然陳麗雪接受了我「做怪夢」的說法,但是一切感覺都那麼實在,神智上絕對清醒,那是十分奇妙的感覺,在消除了恐懼感之後,會令人十分刺激興奮,陳麗雪發出了一下叫聲,陡然發足向前奔出去,我也跟著奔向前,在我們奔到離金大富十分近的時候,他又停了步,轉過身來。
我可以肯定,金大富一定感到了什麼,大有可能真的是「一陣陰風」——傳說之中,被鬼魂跟在身後的入,都會有這種或近似的感覺。
回到了古代,已經是一大奇遇,在古代竟然是「鬼」而不是人,那是奇上加奇,我也不禁童心(鬼心)大發,就在金大富轉過身來時,伸手向他的臉上摑了一下。
那一下,自然打得不是很重。在我來說,確然是打了他一下,但是金大富並沒有捱了一下打的反應,他先是怔了一怔,又立時伸手在被打的臉上摸了一下,現出莫名其妙的神情——他一定感覺到了什麼,可也絕不是感到了被打!
陳麗雪在一旁看到了這種情形,忍不住笑了起來:「真有趣,原來鬼真是那樣捉弄人的。」
我也覺得好笑,又伸在金大富的頭上重重敲了一記,金大富又伸手去摸頭,現出害怕的神情,轉過身,加快了腳步急急向前走。
我和陳麗雪沒有再捉弄他,只是跟在他的後面,不一會,就穿出了林子,轉進了一條小路,路看來十分荒僻,在小路的盡頭有幾間磚屋,看來十分結實,不知是什麼用途,金大富推門走進去,我和陳麗雪一閃身進了屋子,金大富的手中仍提著燈籠。在進屋子的時候,我絕對可以肯定陳麗雪就在我的身邊,可是一晃眼,她突然消失不見了。
我只吃驚了極短的時間,就明白陳麗雪回去了,她的怪夢已經結束,我還在繼續我的怪夢。
我吸了一口氣,只是略停了一下,就跟著金大富穿過了一個院子,來到了一問房間中,房間中一無所有,只有地上鋪著的一方草墊,草墊上有一副被褥,卻全是絞羅綢緞,而且有著精美絕倫的刺繡,和四周的環境極不相襯,那艷紅色的被子之下像是有人。
金大富一進來就上了門閂,掛起了燈籠,搓著手來到了被子前,一抬腳,掀開了被子。被子下果然有人,是一個只穿著褻衣的女人,肌膚賽雪,容顏美麗之至,我一看到這個美麗的女人,就立即相信她就是陳麗雪曾在古代見過的那個女人,他曾和武士有過一次幽會,後來又被金大富勒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