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我又想到陶啟泉曾說過的「巫法」,超強的催眠術,毫無疑問,可以屬於巫法的範圍之內。
  另一半在螢光屏上所看到的情形是,那一半在電梯中,突然向上攀去,頂開了電梯上面的小門,以極快的速度,爬了出去。
  一爬出了電梯頂上的小門,另一半就看不到那一半了,可是他們有感覺,感覺清楚之極,那時,疲倦已不再,代替的就是那種怪異之極,可是十分清楚的感覺,用他們自己的話來形容:就像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夢!
  那當然是由於那一半有了十分怪異的經歷,而另一半憑借他們先天的感應能力,所以也有了感覺之故。
  另一半在敘述的時候,不住地互相補充著那種怪異的感覺,但經歷相同。
  用他們的話來說,是「進入了一個完全不可測的環境之中,有許多……力量在拉我們,在扯我們,也有許多力量向我們擠來,想把……我們分成許多部分。」
  我駭然問:「什麼叫『想把我們分成許多部分』?」
  另一半苦笑:「我們也不明白,請你相信,那確然是我們當時的感想!」
  我也只好苦笑,可是越聽他們說下去,就越是駭然,他們竟然道:「那種力量……成功了,一下子把我們分裂,像是整個人都被掏空了,也像是人忽然到了另一個……空間……不再屬於自己!」
  他們在說的時候,斷斷續續,用的詞句,聽來也詞不達意。他們自己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到了實在說不下去的時候,就神情困惑,向我望來。
  我在他們開始敘述的時候,就已想到了成金潤的話:「那些喪失了神智的人,他們的記憶到哪裡去了?」
  也想起了另一個人所說的「知己知彼,百戰百用勝」。
  所以,我可以作出推測:那一半的記憶,被電腦攫走了!另一半所感到的那種凌亂、怪異、陌生的感覺,就是人的記憶被攫走時的感覺——任何人都不曾有過這樣的經歷,自然難以用語言來表達!
  我先把我和成金潤他們的討論內容,十分扼要地說了出來,然後才指著坐在沙發上的那一半:「他們的記憶,全被電腦攫走了,你們在感覺上有被分散之感,那可能是電腦一得到了他們的記憶之後,立刻就分門別類,納入了資料記錄的緣故!」
  另一半張大了口,他們原來並沒有想到事情會這樣,這時我一提出來,他們感到了極度的震撼,那是十分正常的反應。
  兩人道:「這就對了,我們老感到那一半……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了……就算現在,也是一樣,可是事實上,他們又明明在我們的眼前!」
  我問明了情形——在看到那一半爬出小窗之後,另一半立即停住了電梯去尋找,結果和別的人一樣,在電梯槽處找到了他們。
  和別的「木頭人」不同的是,另一半可以通過那批人的安排,得到那一半的記憶,使他們復原——自然,在復原了之後,他們四個人,都會保有那一半的記憶曾被電腦攫走了記錄。
  現在的情形是:那一半兩個人的記憶,還有若干人的記憶,都已進入了電腦,成了電腦的資料一部分。全世界的電腦,必然會聯合起來,對人的記憶進行分析研究,以達到更進一步瞭解人類之目的!
  我和另一半面面相覷,身上只感到一股又一股寒意,過了好一會,我才道:「你們的行徑,也太大膽了!」
  另一半雖然臉色蒼白,可是回答得仍然十分勇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指著那一半:「他們的思想記憶,都進入了電腦,可以說是入了虎穴,可是那又有什麼作用?」
  另一半一齊吸了一口氣:「誰知道會起什麼作用?對電腦來說,人類的思想記憶是外來的特種資料,如果各種電腦病毒,會使電腦起畸變,那麼,人類的思想記憶,或許可以醫治病毒,消除病毒。」
  他們說的,自然全是假設,可是也假設得十分合理。如果把電腦擬作人的身體,細菌(電腦病毒)侵入,人就有病變,需要注入藥物(人的思想記憶)來醫治!
  當然,這種假定,必須先肯定人的思想記憶會和電腦病毒作對,若是兩者之間,反倒結合起來,狼狽為奸,那麼情形就更糟糕了!
  我指著那一半問:「和那批人聯絡上了沒有?」
  另一半道:「聯絡上了,我們準備見了你之後就啟程,不會有意外的。」
  我顯得相當疲倦,可是我還是把見了成金潤之後的情形,又詳細說了一遍。
  最後,我重複了成金潤的話:「太遲了,人類除了設想如何逃命之外,幾乎沒有什麼可做的了!」
  另一半苦笑:「在管理室中,我們翻閱了不少有關電腦方面的書,可知道二十一世紀,電腦科學的大突破是什麼嗎?」
  我嚇了一跳,但隨即發現,我不應該如此吃驚,因為電腦科學日新月異,在原有的電腦基礎下,每天都有新的突破!
  另一半的話,說得很緩慢,可以表示他們的心情,相當沉重:「新的突破是『生物電腦』——用遺傳工程的方法,用超功能的生物化學反應,模擬人體的機能,處理大量的、複雜的訊息。」
  我眨著眼,心中只想到一件事:電腦絕不以現在的地位為滿足,它不知道還有多少花樣可以玩出來,簡直是為所欲為地在玩弄人類,而人類還以為那是自己的發明!
《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