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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歎了一聲,確然,我另外有一些事,不能在沒有確切時間的約定下,二十四小時在屋子中等客人來,雖然這客人不但是舊相識,而且我十分渴望再見他們。
那「另外有一些事」,當然十分重要,要我親自去處理,但我並沒有回答溫寶裕,也不打算在這裡作任何透露,但當然,在整件事解決之後,當然會把全部經過披露出來的。
溫寶裕究竟成熟了不少,他見我沒有回答,雖然神情疑惑,但是也沒有再問下去。
我又告訴他們,白素到苗疆去了,我又怕老蔡得罪了來人,我再重申最後見到陶格夫婦的情形,他們是一雙無可藥救的酒鬼,所以他們可能以十分潦倒的外觀前來,絕不可怠慢,而且,可以盡量用好酒欸待他們。我會盡可能多回來,同時,也會和他們保持聯絡。
胡說十分認真地點頭,實實在在,接受了我的委託,溫寶裕欣喜若狂。用他自己的話說,這幾天,他正無聊得「悶出鳥來」,又不能離開去探望藍絲,所以有了這樣的差使,雖然也是悶差使,但總比完全無所事事的好。
聽他發表了這樣的「謬論」,我不禁搖頭:「紅綾的事,還不夠刺激、不夠回味嗎?怎麼那麼快,就要追求新的刺激了?」
溫寶裕肆無忌憚地哈哈大笑:「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人的一生歷程,就是探險和繼續探險的歷程,自然最好每天都有新的刺激,花樣翻新,五時花,六時變,絕不雷同。」
我用力揮了一下手,不再和他胡扯下去,溫寶裕隨著我出了門口,大聲叫:「要不是我上山去探險,紅綾還在山上做野人。」
我搖頭:「你提了多少次?要不要把這樁功勞,用刺青的方法,刺在你的大腿上?」
我這樣說,當然是反話。可是溫寶裕聽了,卻大是認真,低下了頭,雙手在自己的大腿上撫摸著,像是還在考慮我的提議,是否可行。
我當然知道,他這時的行動,是心中另有所屬——他的小情人藍絲,大腿上就有刺青,左邊是一隻蠍子,右邊是一條蜈蚣,十分大而鮮明,初見的人,會嚇上一大跳,但習慣了之後,會感到那就是藍絲身上的一部分,像是她與生俱來的胎記。
果然,溫寶裕的心事被我料中了,他正在想念藍絲,他喃喃地道:「連女野人的身世,都有真相大白的機會,藍絲究竟是什麼來歷,是不是也會有水落石出的機會?她到底是什麼來歷?」
藍絲的來歷神秘,十二天官認為她是「蠱神的女兒」,當然不會真的如此。
溫寶裕提起這個問題,不止一次了,每次,我總勸他,藍絲的來歷是不是弄得清楚,根本無關緊要,絕不影響他和藍絲之間的情意。
但這一次,我卻沒有說什麼。因為有了最近的經歷之後,我覺得世上簡直沒有不可能的事——一個在苗疆滿山亂竄,身上全是長毛的女野人,追查她的身世的結果,竟然可以是我的女兒,那麼,順河飄流下來的藍絲,自然也可以是任何身份了。
我只是伸手在溫寶裕的肩頭上,輕拍了兩下,表示對他的安慰:別心急,有機會,或是機緣到了,你心中的疑問,總會有一天,能有答案的。
溫寶裕歎了一聲,我已推開了門。外面風很強勁,從昨天起,天文台就有颱風來襲的警告,我還問白素是不是等颱風過了再成行——當然是白問,白素連三分鐘的時間都不肯耽擱。
我出門去辦事,天氣越來越壞,不但風勢加強,而且大雨如注。
我第一次打電話回去,是在離開七小時之後,當時,我身在一幢極高大廈的頂樓,從寬大的玻璃窗看出去,風大雨大,手中的一杯酒,放在桌上,居然在不斷地晃動——大廈的「搖擺係數」相當大,整幢大廈都在強風的吹襲下搖擺,不習慣這種情形,或是不明白高聳的建築物必需有這種搖擺的人,會十分恐懼。
接電話的是溫寶裕,他道:「沒有人來,我和胡說,在討論一個十分嚴肅的問題,有關人生哲學。」
我悶哼了一聲,不表示意見,只是說:「你們慢慢討論吧。」
第二次打電話回去,是在凌晨時分,我在一架車子中,車子正行駛在一條十分空曠的公路上,風勢更強,雨勢也更大,車子不像是行駛在路上,倒像是在大海的巨浪之中顛簸一般。
聽電話的仍然是溫寶裕,我本來想表示歉意,那麼晚了又吵醒他。可是溫寶裕的聲音,一點也沒有睡意,反倒興奮之極,叫著:「他們來了。陶格先生和陶格太太來了,才到了不久。」
我看著車外的風雨,想像著在這樣的壞天氣去探訪老朋友的情景。
我道:「我還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回來,你好好招待他們。」
溫寶裕在叫:「不。你最好立刻趕回來,因為情形……有點怪,有……你所意想不到的事發生。」
我吃了一驚,失聲道:「那種小機械人又出現了?千萬別和它們對抗。」
溫寶裕大聲道:「不是,我說事情是你意想不到,那就真是你意想不到的。」
我怒:「別賣弄了,快說是什麼。」
溫寶裕遲疑了一陣,我連連催促,電話中傳來了胡說的聲音:「真是要你來了,才能明白。」
胡說人很穩重,和溫寶裕截然不同,說的話很實在,而且靠得住。
連他也那麼說,可知事情必有怪異之處。我停了一停:「我盡量在天亮之前趕回來,我現在有事。」
胡說道:「好,盡量等你來。」
我放下了電話——在這樣的大風雨中駕車,要集中精神才行,等到過了幾分鐘,我才想起,胡說的那句話,大有問題。
在剛才對話的情形下,胡說應該說:好,我等你來。或,我們等你來。
可是他講的卻是:盡量等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