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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娜則回答:「我在衛斯理的身邊,媽,你又在什麼地方?」
  她們在同一個身體之內,互相之間,自然無法看到對方,陶格夫人立即又道:「我也在衛斯理的身邊,這……是怎麼一回事?」
  我知道時間寶貴,決不能由得她們母女「兩人」,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因為那會浪費很多時間,我再次呼喝:「唐娜,你能不能不再講話?」
  左眼又連眨了幾下,我疾聲問:「陶格夫人,你們要見我的目的是什麼?快說,我相信你能說話的時間,少之又少了。」
  她喘了幾下,十分焦急地道:「時間顛倒了,未來世界……為了會有未來世界,他們……他們回到了過去……極遠的過去,作了安排……」
  我聽得十分用心,雖然她用的語句,和伊凡不同,但是所說的一定是同一件事。
  這是很難理解的事,如果我第一次接觸,一定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但是我已在伊凡的口中,知道了有這麼一件事,所以比較容易明白。
  我說道:「是,未來世界的統治者,為了未來會有未來世界的出現,所以,利用時間逆轉裝置,到了過去,安排下了開創未來世界的條件。」
  (我的這一番話,也不容易聽了之後一下子就明白。如果一遍就明白了,自然很好。如果一遍不明白,就多聽幾遍,也不是那麼難明白的。)
  她連連點頭,氣喘得更甚,我想再去刺激她的百會穴,可是考慮了一下,沒有再敢出手。
  她在努力掙扎著,企圖說話,可是卻難以成句。我急得搓手:「伊凡告訴我,有圈套,他們安排的圈套,圈套的內容是什麼?」
  陶格夫人的右眼努力睜大,她的右半邊口角,也牽動得劇烈,喉際發出的聲音,卻仍然一點意義都沒有,我知道她快死了,可是也沒有別的法子。只見她的右手,十分艱難地揚起,指了指她的頭部,又要向我伸過來,我連忙湊過頭去,她的手,按住了我的頭頂——應該說,她的手再也無力揚起,垂了下來,恰好落在我的頭頂上。
  我在這樣的情形下,居然還想到了溫寶裕,因此可知,我對這小子,確然十分關切,我急急道:「你們兩位的靈魂,在離開身體之後,隨便哪一位,請進入陳安安的身體去,請。」
  我看到的情形是:右眼沒有反應,目光已然完全渙散,而左眼,卻眨動了一下,想眨第二下時,已經不能,陶格夫人死了。
  照我的理解,身體死亡之後,靈魂就離體,我自然而然,四面張望了一下,但是我當然看不到她們的靈魂在什麼地方。
  呆了好一會,我才把陶格夫人的屍體,推到了海中,一個浪花捲過,就捲了開去。
  剛才,在發呆的時候,我在想:陶格夫人臨死之前,用她的動作替代語言,給了我答案,可是,答案是什麼呢?
  她先指自己的頭,又把手按在我的頭頂上,這是什麼意思呢?
  我對於打這類用手勢來表示的「啞謎」,不是很在行。若干年之前,在我和白素各自駕車交錯而過時,白素就向我作了幾個手勢,她要告訴我的是「有人在照鏡子的時候,在鏡中看不到自己」,我就怎麼想都沒有想出來,後來累得白素在日本,以謀殺罪被起訴,可知我在這方面的能力甚差。
  所以,我想了一會,不得要領,就不再去想。一方面,仍然照我的笨辦法行事——我希望在發現了陶格夫人之後,還能發現陶格先生,也希望可以再發現多一些「死」了的小機械人。
  同時,我又細細把陶格夫人、伊凡和唐娜的話,想了一遍,作初步結論。
  陶格夫人的話,其實很容易理解:未來世界的主宰者,回到了過去,做了一些手腳,設下了圈套,使得世界的發展,到最後,會出現出機械人作主宰的未來世界。
  這個圈套,針對人類而設,而且,人人都躲不過去,圈套的內容,十分複雜,大圈套之中,還有無數小圈套。
  人類顯然全跌進了這個圈套之中,因為未來世界在許多年之後,順利出現。至於後來,未來世界又發生了什麼事,那就不得而知了。
  有了這樣初步的結論之後,我不禁苦笑,但同時也覺得很輕鬆——因為那是無法改變的事實,不論我如何努力,都無法扭轉未來世界,由機械人主宰的事實(我確知未來世界的存在),我沒有什麼可做的。
  陶格的一家人,在知道了有這種的圈套存在之後,急於想說給我聽,那是把我看得太高了,我有什麼能力去扭轉世界上必然會來到的發展?
  想到這裡,我長歎了一聲,這時,快艇也已駛完了那一帶沿海的峭壁,並沒有進一步的發現。我唯一可做的事也做了——大聲疾呼,請唐娜的記憶組再進入陳安女的腦部,只要一小時就夠,把安安還給他們的父母,一小時後,安安再變成植物人,也就不關溫寶裕的事了。
  上了岸,來到了大宅的附近,經由溫寶裕告訴我的一個秘道,進入了大宅之中,上了三樓,只覺得大宅中出奇地靜。
  我推開了那間房間的門,只見陳安安,仍然像是一截木頭那樣站著。而溫寶裕則坐在她的面前,雙手抱膝,一副無可奈何的神情望著她,口中在喃喃自語。
  我走進去,溫寶裕轉過頭,向我望來,解釋他的行為:「我在招她的魂,可是沒有結果。」
  他的處境十分糟糕,居然還有相當程度的幽默感,當真不容易。
  我伸手向下面指了一指:「那些人呢?」
  溫寶裕苦笑:「散了。」
  我揚了揚眉,一時之間,不明白何以那麼混亂的場面,居然在我一個來回,就會煙消雲散,溫寶裕接著告訴我,那是鐵天音的安排。鐵天音抬出了溫寶裕是「陶氏集團藝術基金會主席」,可以動用的資金,數以億計。
  這一招,對身為小商人的陳先生,和作為小商人妻子的陳太太,十分有用,因為大商人是小商人永恆的偶像。像陳先生這種事業略有成功,甚至已超過了豐衣足食階段的小商人,最終目的,是想使自己成為大商人。
  所以,他們在一知道帶走了他女兒的少年人,竟然有這樣的身份之後,心中所想的,立刻變成在生意上,可以和陶氏集團有什麼樣的來往,夫妻兩人,都面色通紅,但至多只有三分是為了擔心女兒,倒有七成,是為了可以攀附豪門而引發的亢奮。
《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