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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應該問她「你是什麼人」的,但是這個「人」字,顯然不適合,所以只好含糊其詞。而她居然也就裝作聽不懂我的話。
  溫寶裕出馬:「你是我招來的,你究竟是什麼樣的充魂,說了,解除了我們心中的疑惑,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互不干犯。若是你不說。你也該知道衛斯理是什麼人馬了,上天入地,哪怕追究到十層閻王殿去,也要找出答案來,你何不爽快一些?」
  溫寶裕竟然用這樣的「江湖口吻」和一個鬼魂談判,真令我啼笑皆非。但是我也不是得不承認溫寶裕的話十分直接,應該有效。
  這番活叫我說,我是說不出來的,也虧得和溫寶裕一起來。
  在溫寶裕說的時候,陳安安曾有一剎間的沉思,但是她隨即又回復了她的「天真」,睜大了眼,笑嘻嘻地望著溫寶裕,像是一點也聽不懂溫寶裕的話。
  溫寶裕有點惱怒:「不需要我再重複一遍了吧?」
  陳安安笑了起來,這一次,溫寶裕都感覺到了,陳安安稚氣的臉上,笑容奸詐之極,好到了令人寒毛凜凜。她笑了一下之後,作了一個鬼臉,陡然奔了開去,攀上了滑梯的樓梯,到了頂點,她叫:「來滑滑梯,來滑滑梯,不滑滑梯,就玩蹺蹺板;不玩蹺蹺板,就蕩鞦韆。」她叫著,一滑而下,又奔向千遷去,跳上去就蕩,越蕩越高,大呼小叫。不一會,就有保母奔了過來,叫:「安安,小心。安安,小心。」
  看到了這等情形,和我溫寶裕面面相覷——我們兩人再足智多謀,在這樣的情形下,也一點辦法都沒有。別說面對的是一個小女孩,就算是一個壯漢,難道對他拳打腳踢,嚴刑逼供。就算向他施刑,只怕盤踞在腦部的野鬼,也不會感到疼痛。
  溫寶裕走過去,在陳安安蕩回來的時候,一下子拉住停了鐵鏈,盯著陳安安,一字一頓:「剛才的那番話,你想清楚了,我們還會再來找你。」
  溫寶裕一鬆手,陳安安跳了下來,奔向保母,我向溫寶裕一施眼色,迅速離去。
  溫寶裕恨恨地道:「常言道老奸巨滑,上了安安身的一定是一個老鬼。」
  我歎了一聲:「希望他難得又有了重新做人的機會,會好好珍惜。」
  溫寶裕想了一想:「我會不斷留意她,就算我自己沒有空,也會托人留意他。」
  我感歎:「鬼神太不可測,所以,就算篤信有鬼神的存在,也不必去接觸他們。」
  溫寶裕有點不以為然的神情,但是他卻也沒有出聲,他呆了一會,才道:「也可以主動做點事,例如請著名的靈媒來對付他……不過,暫時也不必採取什麼行動……要是那鬼魂走了,也……討厭得很。」
  我瞪了他一肯,他縮了縮頭,沒有再說什麼,我問:「你鬼頭鬼腦,想說什麼?」
  溫寶裕大笑:「常說人鬼頭鬼腦,陳安安現在的情形,才真是鬼頭鬼腦。」
  我心中的不安,非但沒有減輕,而且還加甚了,所以我很煩躁:「一點也不好笑。」
  溫寶裕仍然笑著:「在苗疆,有沒有見到藍絲?」
  我搖頭:「沒有,她學降頭期滿,就可以自由活動。你只要過得了令堂這一關,就可以和她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你們好在年輕,來日方長。」
  因為我和白素之間,出現了意料不及的隔膜,所以我的話,不免有點感慨。
  溫寶裕卻因為我的話而悠然神往,過了好一會,他才歎了一聲,陡然轉了話題:「這次我在大屋中躲了那麼久,還頂了一個拐帶小女孩的罪名,可是我媽並沒有責怪我,鐵天音有點門道,他的飾詞強而有力。」
  他忽然「顧左右而言他」,可是我還是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鐵天音說溫寶裕暫不出現的飾詞是大豪富陶啟泉把他留下了,他如今忽然特地提了出來,用意還不是再明白不過嗎?
  我笑著,瞅著他:「可是想藍絲和陶老大之間,找點什麼關係?」
  溫寶裕直跳了起來,叫「乖乖不得了,什麼事都瞞不過你,還好我從來也沒打算過騙你。」我「呸」地一聲:「是誰向我說過,人人都有權保留私人的秘密?」
  他一攤手:「並不矛盾,我只是保留了一些事不說,不是捏造一些事實來騙你。」
  我揮了揮手,心中也不禁佩服溫寶裕這個提議,真是好辦法。
  本來,溫寶裕和藍絲之間的戀情,決無可能過她母親那一關。溫媽媽曾見過藍絲一次,一見就昏了過去,醒過之後,還以為是一時眼花,見到了不知什麼妖魔鬼怪,事後燒香拜佛,忙了好一陣子,才算是定下神來。
  若是她知道了她的小寶居然和這樣的妖魔鬼怪已經是山盟海誓,至死不渝,那只怕立即就會中風,口噴白沫,死於非命。我也曾私下問過藍絲,以她的降頭術之精通,是不是能使溫媽媽心回意轉,接受她和溫寶裕相戀的事實。固為我曾日睹,紅綾在初到藍家峒時,對藍絲似大有敵意,可是後來藍絲略施小技,紅綾和她就親熱無比了。
  藍絲十分認真地想了好久,才搖頭:「不能。」我追問了一句:「為什麼不能?你會落降頭,應該輕而易舉。」
  藍絲仍然搖頭:「我不知道何以不能,降頭術沒有道理可說,總之不能。」藍絲可以肯定,不是不想過溫媽媽這一關,但是她說不能,別人更無法可想了。
  可是這時,卻又有廠轉機——若是藍絲一亮相(只要她不穿短裙短褲),身份是大富豪陶氏集團主席的乾女兒或是什麼的,在溫媽媽的眼中看來,自然是既美麗又高不可摹;隔上些時,再讓他知道原來公主一樣的小美入,是她小寶的戀人,只怕她高興得夢裡也會笑。到時,有人若是想拆散他們,溫媽媽也會奮起拚命。
  所以我點頭:「好計,陶啟泉有一個乾女兒是女巫之王,不在乎再多一個是降頭之後。」
  溫寶裕聽得我這樣說,大喜若狂,向我指了一指,意思是要我去說項。
  我心想,這是小事一樁,以陶啟泉和我的交情而論,自然一說就會答應。
  所以我道:「好,我和你一起去。」
  溫寶裕大是興奮,我和陶啟泉聯絡,陶啟泉表示歡迎,約好了時間,在他的豪華會客室中見面,我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聽得陶啟泉噴噴稱奇,連連道:「真是天之大,無奇不有。衛,聽說你找回了早年神秘失蹤的女兒,大喜。」
  我苦笑:「在苗疆變成了野人,頭痛的事在後面。」
  陶啟泉指著溫寶裕:「你那個小苗女,是順河淌下來,被藍家峒的苗人發現的,你難道不想弄清楚她的真正來歷?」
  溫寶裕笑,他生性豁達,並不在乎:「反正一樣是苗人,無所謂,而且,想弄也弄不清楚。」
  陶啟泉「呵呵」笑了起來:「我看她會設法弄清她自己的來歷,好,一言為定,我收她做乾女兒,可以說她是亞洲一個小國的公主,或者是皇室人員,總之大有身份,這一點,我替你去安排。」
  以陶啟泉的財勢,要替藍絲安排一個高貴的身份,自然易如反掌。
  一件最棘手的事,竟然得到了解決,很令人高興。
《烈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