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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哥道:「我不知道她是誰,只知道她身上有那只一願神蟲。」
這一次,我和白素一起發出了「啊」地一下驚呼聲。這一下驚呼聲,簡直是我們兩人胸口遭到了一下極重的打擊之後發出來的,所以聲音響亮,令得山洞之中,響起了轟轟的回聲。
猛哥自然不知道那產婦是誰,但是我和白素卻知道:「那是陳二小姐。」
除非陳二小姐把那只一願神蟲給了別的女人,那麼這產婦才不是她。但是那蟲子對於一個深入苗疆的漢人來說,實在太重要了,不可能隨便給人。而且,那是她姐姐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她必然寶愛之至。她進入苗疆,在窮山惡水之中涉險,目的就是為了要尋找她的姐姐,又怎會把這蟲子隨便送人?
就算再作假設:有人偷了,搶了那蟲子,可能性也少之又少——那是蠱苗的東西,持有人和蠱苗必有淵源,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起邪心?
所以,不論從哪一個角度來分析,身懷一願神蟲,在苗疆產女的產婦,除了是陳二小姐之外,不可能是別人。
剎那之間,我和白素,也不由自主,伸手在眼前揮動了幾下,因為想到的一切,實在大亂了,我不知道白素先想到了什麼,我首先想到的是:「藍絲是陳二小姐的女兒,那就和白素,有極親近的親戚關係——她是白素的表妹。」
我又想到,我們設計,要把藍絲當作是大豪富陶啟泉的乾女兒,介紹給溫寶裕的母親,以促成溫寶裕的好事之際,還很為一個苗女忽然會和豪富扯上關係而駭笑。
可是,如今這個苗女的身世一揭露,她竟是白素的表妹——白素的一家子,和苗疆的關係太密切了。當然,那都拜白老大當年屢次深入苗疆所賜,可是事情也確然離奇到了極點。
算起來,紅綾和藍絲又是什麼關係呢?很容易算出來,藍絲是紅綾的表姨——藍絲年紀比紅綾小,可是輩份比紅綾大。
在我和白素,思緒亂如麻,各種雜思,紛至沓來之際,紅綾駭然叫:「怎麼啦?發生了什麼事?」
猛哥只不過才說了兩句話,已經牽出了那麼複雜的事情來,我歎了一聲,在紅綾的手背上,拍了兩下:「沒有什麼,全是一些……舊事,我會向你詳細說,不過你不容易明白。」
紅綾睜大了眼,大聲道:「我會努力。」
這時,白素定過神來,伸手指著猛哥,不知如何開口才好,我忙道:「還是讓猛哥照他自己的方法來說,看來事情真的十分複雜。」
猛哥忙道:「是啊,是啊,得讓我從頭說。」
自素無可奈何,點了點頭。雖然她心急知道更多,但也怕猛哥急然又冒出幾句石破天驚的話來,那就會令事情更亂了。
猛哥吸了一口氣,一開始,竟又是那句話:「那次,我從昆明回來——唉,在昆明的事和……事情無關,可以不必說它了——」
猛哥從昆明辦完事回來,他是蠱苗的族長,可是出門的排場,也不是太大,只帶兩個隨從。他在旅途上,也和其他人趕路不同,遇有什麼和蠱術有關的物事,他一眼就可以看出用途,自然也沿途收集,收穫甚豐。
那一天,天色已晚,他們已在一道河邊紮好了營,準備過夜了,兩個隨從下午時分就打了一隻獐子,生起了火,準備烤獐子當晚餐,就在簧火火舌亂竄時,猛哥一眼瞥見附近的草叢中,有一條鮮黃色的小蛇在迅速遊走。
那種鮮黃色挑戰蛇,十分罕見,對某種蠱術,大是有用,猛哥一見,就直跳了起來,追了上去。
那小黃蛇遊走十分迅疾,猛哥身手雖高,但一時之間,也追不上。
而什麼蛇蟲,既入了猛哥的眼,想要逃出去,也不是容易的事,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可是這次,猛哥才追出了不到十分鐘,就陡然停步,任由那小黃蛇在草叢中消失。因為他聽到了一陣十分淒歷的呻吟聲。
呻吟聲而一入耳,就給淒歷的感覺,那一定是發生了很不平常的事。猛哥一定神,立即發現那是一個女於所發出來的聲音。
他精通蠱術,有許多極奇妙而且敏銳的感覺,所以他又立即聽出,那女子正在極大的痛苦之中,而且,正面臨生死的關頭。
一辨明了這一點,猛哥立時循聲撲了出去,才穿出了一小片林子,就看到兩棵大樹之中,搭著一個極其簡陋的草棚,一望而知,不會是苗人所搭。
猛哥奇怪之極,直趨草棚之前,那呻吟聲已是出氣多入氣少了。
猛哥一掀草棚門口的一排草廉,向內看去,映著月色,他看到的情景,真是奇特之極。
他看到一個半躺半臥的女子,躺在一些乾草上,乾草上全是血,月色下,血紅得驚人,那女子全身近乎赤裸,下半身完全在血泊之中,有一蠕動的東西,在她滿是鮮血的雙腿之間。
就算猛哥是蠱苗的族長,見多識廣,但是這種情景,也不是一個男性能常看得到的。猛哥怔了一怔,才算是明白:一個婦人正在產子。
他先撮唇,發出了一下尖嘯聲,召喚他的隨從踏進了草棚,看出嬰孩是逆產,並不是頭部先出娘胎。
他不禁搖了搖頭。這嬰兒,真是命不該絕,這種情形,他只要遲來半步,就絕無活命的可能。
而對他這個蠱苗的族長來說,要令逆產的嬰兒順利出世,容易之至,當真只是舉手之勞,他伸手在那產婦的臉上輕撫了一下,嬰兒便已離開了母體,而且立刻發出洪亮之極的啼哭聲。
那兩個隨從趕到,陡然聽到了兒啼聲,自然意外之極。猛哥揮動苗刀,割斷了臍帶,提起嬰兒來時,聽得產婦發出了一下呼吸聲——猛哥聽出,那是結束生命的最後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