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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媽媽由於太胖,她的手背上肉多,看來像是一個半球體,十分有趣,紅綾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手,所以挽住不肯放。
溫媽媽的手雖然胖,可是細皮嫩肉,光滑無比,而紅綾的手,皮膚粗糙之至,像是柴枝一樣,手指都是平的,兩隻手握在一起,相映成趣。溫媽媽縮手也不是,躲開也不是,神情尷尬之至。
我實在忍不住笑得全身發軟,白素過去,硬把紅綾分了開來。紅綾大是羨慕:「小寶真好,她媽媽那麼好玩。」
溫媽媽驚悸未了,不敢久留,走向門口:「我去看小寶,去問他。」
白素道:「孩子臉嫩,別迫得太緊了。」
溫媽媽連聲道:「是。是。」
她走了之後,白素才忍不住大笑一場。溫寶裕和藍絲之間的事,趁機攤了開來,倒也是一件好事,免得日後麻煩。看來能和陶啟泉攀上關係,就算是干親,溫媽媽也心滿意足之至。
當然,我們也趁機花了不少時間,給紅綾增加知識——她有一個好處,甚麼事,只要講一遍,她就立刻知道,而且,還能自行組合理解,舉一反三,所以,和她相處,把世上一切事講給她聽,實在是賞心樂事。
既然忙於教女兒,我們自然無暇顯及其他的事,所以,十二天官給的那一盒紀錄,本來是應該引起我極大興趣的,也被擱過了一邊。
溫寶裕吊了一天鹽水,復原之後,才和鐵天音一起來我處,面青唇白,老遠看到紅綾,就連連搖手:「不喝了,不喝了。」
紅綾很是奇怪:「為甚麼不喝了?」
對這種喝酒如喝水的人,溫寶裕有苦自家知。他不再理會紅綾,來到我和白素面前,深深一鞠躬,這自然是在感激我們,替他在他令堂面前,解決了一大難題。
我笑道:「不必客氣,不過沒有用,禮下於人,我也不會給你甚麼線索。」
溫寶裕一揚首,自鼻子中發出了「哼」地一聲,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叫人看了發噱,他道:「吉人自有天相,忽然醉得要吊鹽水,就遇到了貴人。」
我揚眉:「貴人何在?」
溫寶裕向鐵天音一指:「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就是鐵大醫生。」
我不出聲,溫寶裕揮著手:「經過我們共同推理,就有了結論。」
白素微笑:「說來聽聽。」
鐵天音先道:「藍絲口中的『長輩』,首先建立在小寶和她的關係之上。小寶是因為她,才會身份忽然變成了紅綾的長輩。」
鐵天音說了之後,等我和白素的反應。我和白素不置可否,溫寶裕大是興奮:「他們沒有反應,這表示第一步推理可以成立。」
鐵天音吸了一口氣:「藍絲姑娘在河上淌下來,由十二天官收留,撫養成人,身世不明。」
溫寶裕搭腔:「這事盡人皆知,有何奇哉。」
鐵天音再道:「唯一能說明藍絲身份的是她腿上的刺青,一條蜈蚣,一隻蠍子,和蠱術有關——把範圍縮小一點,和蠱苗有關。」
我和白素互望一眼,心知這一切,大半是鐵天音分析出來的,溫寶裕這小子沒有那麼大的能力。
可是這時,溫寶裕卻舉起手來,而且伸一隻手指向天,大聲道:「在苗疆傳奇之中,有幾個人,肯定曾和蠱苗發生關係——白老大曾有蠱苗的一隻綠色小蟲,送給陳大小姐,又到了陳二小姐之手。」
我輕輕鼓了幾十掌,也知道,鐵天音的推理,到了這一步,再要解開以後的部分,就不是大難的事了,他的推理能力,竟如此之強,真出人意表。
得到了我的鼓勵,溫寶裕發出了一下歡呼聲,向上跳了幾下,紅綾忙道:「比比,看誰跳得高。」
溫寶裕雙手亂搖,向鐵天音望去,鐵天音作了一個手勢,讓他說。
溫寶裕大聲道:「陳二小姐進苗疆,是帶了那隻小蟲去的,和她一起去的,還有一個年輕小伙子,一定是兩人之間,有了情意——。」
溫寶裕說得手舞足蹈,口沫橫飛,我冷冷地道:「不是你自己想到的,你也那麼高興。」
溫寶裕恬不知恥:「集思廣益,我可也不是全無主意的,當然,鐵醫生功不可沒。」
鐵天音笑:「也只能推測出一個梗概,細節問題就無法知道了——其間必有悲喜交集的經過。」
我歎了一聲,默然不語。
溫寶裕望向我:「真是,怎麼也想不到,我們會有親戚關係。」
白素笑:「先別算親戚,把我表妹娶了來再說。」
溫寶裕手亂揮:「海枯石爛,此情不渝,令表妹是我的妻子,那是再也走不了的。」
白素和我應聲道:「鐵醫生的分析推理力,真了不起,憑小寶一個人,是殺頭也想不出的。」
溫寶裕承認:「是,詳情如何,可以說了吧。」
我就把經過的情形,說了一遍,聽得溫、鐵二人,也感慨不已。
溫寶裕對我道:「求你一件事,鐵天音對老十二天官的事很感興趣,盼你能抽一個時間,對他說一說。」
我一聽,「啊哈」一聲:「何消我說,現成——」
我說到這裡,白素向我使了一個眼色,我一時之間沒有會意,而且口快,所以並沒有停口,仍然說了下去:「——的資料在,是老十二天官中的一個所作的記錄,洋洋數十萬字,詳盡無比,天音有興趣,可以拿去看。」
鐵天音並不像小寶那樣容易興奮,可是這時,一聽之下,也不禁「嘩」然而呼:「太好了。大好了。」
他叫了兩聲,可能這時感到自己表現太熱烈了,我也突然想起:他是一個時代青年,又是醫生,何以會對老十二天官這類在江湖上詭秘活動的人物有興趣,豈不是一點來由也沒有的事。
何況,看起來,他還不是有普通的興趣,而是大有興趣,這就不免有點古怪了。